要说,能让殷叔夜尴尬也是挺难得的一件事。
“……”辛桃馥也默了半秒钟,大约是余气未消,便带着几分冷诮,说,“你猜我信不信?”
殷叔夜说:“我猜你信。”
辛桃馥:……妈的,还真叫这个死男人猜中了。
辛桃馥还真的信了。
如果殷叔夜真要给自己打电话搞这种无聊情节,之前大把机会,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干这个。按着他对殷叔夜的了解,殷叔夜也是断断干不出这种事来的。
不然你看他发条信息都那么含蓄得叫人蛋疼!哪能大半夜打无声电话呢?
这可不是殷叔夜的风格。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殷叔夜真的打错了。
因为打错了,所以接通的时候,听到辛桃馥的声音,殷叔夜自己也吃了一惊,才会没说话,只有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你是真打错了?”辛桃馥问。
殷叔夜说:“真打错了。”
这语气还是半尴不尬的。
辛桃馥开始想象电话那头殷叔夜的表情,但殷叔夜尴尬的样子真的太难描画了。辛桃馥自己在这儿费劲儿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反而把自己给逗乐了,“噗”的一声笑出来:“这也能打错啊?”
殷叔夜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输入了你的号。”
辛桃馥听到“输入”二字,心里一沉:啊,所以殷叔夜是把我的号码给记下来了?
殷叔夜又道:“可能是因为想你了。”
辛桃馥的心突了一下,嘴上却哼道:“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我就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没让你吃什么的意思。”殷叔夜答。
这通电话一搅,辛桃馥睡意全无。
他仰躺在床上,一手摁开了床头的台灯,看着一束光打向天花板,投出长长的灯影来。像他从前在紫藤雅苑里等待殷叔夜的无数个夜晚。
许是夜晚容易惹人多思,辛桃馥的心绪渐渐轻盈,随风不知飞去哪里。
殷叔夜也许是无话可说却又不愿主动结束通话,便说:“可能因为今天的风向风力都很合适,我在浅金洲高尔夫球场一杆进洞。可惜你不在。”
辛桃馥听着这话,挑了挑眉毛:“这不是你今天发过给我了吗?”
“是的。”殷叔夜说,“怕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辛桃馥顿了顿,说,“你倒是记性不错,还能把信息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殷叔夜原想回答:你的记性也不错,还能知道我把信息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
但这机灵话到了嘴边,又被殷叔夜噎了回去。
他现在竟怕开罪辛桃馥,怕这一言不合,辛桃馥便断然挂了电话。
这种字字句句都要斟酌着讨好一个人的感觉,对于殷叔夜而言陌生又难以想象。但若对方是辛桃馥,好像又变得可以接受,又理所当然。
殷叔夜便缓缓说:“因为斟酌着修改了好几回,所以印象深刻。”
辛桃馥原想回他:那你一年前那句“恭喜”是不是也斟酌着修改了好几回呀?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辛桃馥噎了回去。
辛桃馥觉得自己要是提起这件事,就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殷叔夜发来的信息似的。
辛桃馥便道:“竟然是修改许多回的?看来先生的文案水平堪忧。”
“确实。”殷叔夜道,“我原本要写的乱七八糟,删删减减,不成样子。”
辛桃馥说:“你这条信息我看着也是没头没尾的。我对高尔夫球没什么兴趣。”
殷叔夜道:“是,我想也是。”
辛桃馥又静下去了,看着天花板微动的灯影,忽觉意兴阑珊,准备把电话挂掉。
那边殷叔夜却好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匆忙开口说:“我原本想说的不过三个字。”
“什么?”辛桃馥下意识地问。
殷叔夜说:“想见你。”
辛桃馥突然觉得好笑,只道:“可我不想。”
这话说出口,犹如利刃出鞘,必有损伤。辛桃馥竟觉得无比痛快,甚至想跳到殷叔夜面前,看看殷叔夜的表情。
辛桃馥未想到殷叔夜是如此矫情做作的一个人,犹如王家卫附体,一段话又说风又说球场又说高尔夫其实就是说什么想见你,这种文字,辛桃馥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听见还能感动感动,现在只想叫他三十岁的男人把酸文收一收罢。
辛桃馥觉得自己那一句“可我不想”,就挺利落挺男人的。
殷叔夜可能也被刺了一刺,便沉默了一秒。
辛桃馥坐起神来,正想挂电话,却听见对面再次传来殷叔夜的声音:“那就先不见吧。好好休息。晚安。”
这话绵柔如酒,一时叫辛桃馥的利刃归鞘。
辛桃馥刚刚兴起的那点子破坏欲也消了,便道:“那你也赶紧打你那个要打的电话吧,别耽误事。”说完,辛桃馥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