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湘夫人一直隐瞒真相,又从来都说将殷先生放在自己心口的第一位,疼惜相公子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世。
直到死亡的时候,湘夫人才来这么一下“真情爆发”,打了殷先生一个措手不及。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相公子似乎也知道,这件事弄得彼此尴尬,自湘夫人死后,他便很少提及。
然而,此刻相公子却贸然提起遗嘱之事,殷先生便断定,相公子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不由严肃起来。
相公子只拿出了一份DNA鉴定书,递到殷先生面前。
殷先生接过一看,竟然是相公子和湘夫人的鉴定证明:“这是……”
相公子含泪一笑,说:“其实,不止是你,我当年也怀疑过。偷拿了她的头发去鉴定机构做了鉴定。”
殷先生看着证明上写着,相公子和湘夫人没有血缘关系,不觉一怔。
相公子又摇摇头,说:“湘夫人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她最终选择告诉我,我的身世。”
殷先生定定看着相公子。
相公子淡淡说道:“你知道,湘夫人在二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去了X城。”
殷先生自然知道此事。
湘夫人曾离家出走,直到父亲亡故,她才回国。回国之后,她与相潇潇关系密切,相潇潇死后,她又养了相公子。按着相公子的年龄,他应该就是湘夫人离家出走那年出生的。因此,很多人都认为相公子是湘夫人在X城胡混出来的私生子。
“事实上,当年湘夫人独身出国,和一个华人女性合租。那个女孩儿有一天遭到了强jian,不幸怀孕。由于那个国家不允许堕胎,她只好把孩子生下来,却在生育的时候难产死了。”相公子眼泛泪光地看着殷先生,“那个孩子,就是我啊。”
殷先生顿住了。
相公子摇摇头,说:“湘夫人待我亲切,确实是因为我的身世太可怜了。”
殷先生一时无言。
相公子苦笑着问:“我知道,这件事我瞒了那么多年……其实对你也不公平……”
“这倒不至于。”殷先生语气带着几分劝慰,“这其实是你的隐私,你可以选择不说。”
殷先生还是知道相公子的,相公子看起来豁达恬静,但实质上敏感自卑。他身份尴尬,但又总以世家公子自居,一言一行都依足贵族做派,唯恐落了下乘。这样的身世,无疑是他的死xue。相公子一直隐瞒,不肯说出去,是很正常的。
殷先生反而有些奇怪,相公子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坦白。
相公子也知道殷先生的疑惑,便徐徐解释道:“这些年,我看着你好像总有心事,对湘夫人有所介怀……我希望你能解开心结。”
殷先生只淡淡一笑,说:“这是哪里的话?”
相公子原计划,将自己肮脏的身世摊开在殷先生面前,让殷先生知道自己并不是湘夫人的亲儿子,便能让殷先生心里的芥蒂减少,现在看来,殷先生的态度却还是没多大软化。
这实在出乎相公子意料。
相公子有所不知的是,殷先生也查过当年湘夫人出走X城的事。
按照殷先生查探的结果,湘夫人确实曾在X城和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然而,在相公子的故事里,二人是“合租”,但在殷先生查知的事实里,二人是“同居”。
——不错,湘夫人是同性恋者。
她当年突然和父亲闹翻,飞出国门独自生活,八成和她的性取向有关。
因为事情相隔太多年,殷先生查起来也是模模糊糊的,只知道那个女孩子在某一年突然怀孕,又突然难产死了,孩子被送到福利院,湘夫人也回国了。
现在倒是和相公子的故事对上了。
相公子是湘夫人惨死的前女友遗下的孤儿,所以湘夫人格外怜爱他。
相公子见殷先生触动不大,便又含泪说:“湘夫人从来没说谎,我确实不是她的孩子。她也确实真心疼爱你。”说着,相公子又道:“说实话,这话我原不该说。她虽然名义上说将‘丹陵福地’让我继承,但管理权也是全放你身上的。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她其实是想让你我评分这一笔财产。并不是单疼我一个……若说真对我有点儿偏心,也只是因为可怜我孤苦,又担心我的无能懦弱。”
殷先生听着这话,半晌无言。
相公子趁热打铁:“外头流言蜚语,指控她杀人,我是不信的。但我知道,你心里总是有个疑影儿……”
这话才算真正戳中殷先生的心病,殷先生脸色才终于有些变化。
相公子唯恐破坏殷先生和自己的感情,所以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但他现在却兵行险招,非要戳破这个心头的脓包——只有忍住这阵痛,排脓破溃,才能打消殷先生对湘夫人的怀疑,才能唤起殷先生对湘夫人的全部感情,才能让殷先生心甘情愿地履行湘夫人的“遗愿”——与相公子成婚,保护相公子一生。
殷先生千回百转,才说一句:“我怎能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