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转学到他的学校,成了他的同班同学。齐晚从此有了小伙伴,有了小哥哥,有了每天一起上学下学写作业的人。
可他也有了心事。
原来学校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同学会喊他一起玩,他很开心,可他拒绝几次后,却发现那些男生都不理他了,他笑着打招呼也没有人回,他很难过。
有漂亮的女孩儿折纸给他,他很开心,可是接着又有男生说他是娘炮是废物,他很难过。
齐晚不明白,老师说人生而平等,可他生来就令人讨厌。
草稿本上面被人拿水彩笔歪七扭八地写着三个字,大姑娘。比他高出两头的丁凡拿起来就要去找人算账,齐晚扯扯袖子说算了。
丁凡每一次都护着他,别人骂他丁凡就骂回去,别人想动手丁凡全拦着,体育课他不能去,丁凡就陪着他一起看书,还给他讲笑话。
齐晚不觉得自己倒霉,讨厌的人那么多,但加起来也不及他小凡哥哥一个人的好。
齐晚想,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第一个“以后”已经实现了,那第二个第三个也不会远了吧。
唯一让他有点不放心的是爸爸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尤其是看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就连总是笑意盈盈的妈妈也看起来更加疲惫。
齐晚不敢问,他莫名开始害怕,是不是自己近期的检查结果不好,是不是他要等不到第二个以后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周末,齐晚倚在窗边看门前那棵树上的鸟,小鸟叽叽喳喳,来了又去,像有说不完的事。
丁凡见他不高兴,就说出去买个风筝给他看。
齐晚一个人在家里,他看见爸爸的车回来了,齐远恪拿着文件夹进门,以前每次回来都会先来房间里看他。
齐晚扯出拼图,摆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等爸爸进来。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齐远恪还是没有来。
齐晚心里发慌,他没有头绪地下楼,兜兜转转还是走向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下午,那间书房。
书房门紧闭,能听出来声音被刻意压着,但齐晚无法控制地把耳朵贴上了门缝。
“竹馨,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小挽根本就活不过二十岁!”
齐远恪的话像一道惊雷把齐晚劈在原地,他慢慢碎裂,一步也无法动弹。
活不过,二十岁……
妈妈不是一直说他以后会慢慢好起来吗?
还说等他好了要篮球足球过山车一样不落地带他去玩。
怎么会,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是什么概念,齐晚的脑袋已经无法转动,他只知道自己班上最年轻的老师都已经三十岁,他听说十八岁才算成年才可以自己做主,而他,活不过二十岁。
齐晚僵在原地,茫然无措。
他以为这会是他最大的噩耗,却没想到,齐远恪的下一句话才真正断了他所有的路。
“如果你坚决不肯要二胎,就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字字诛心。
齐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门口,他回到卧室,坐在摆满拼图的桌子前。
拼图是按去年生日时一家人的合照定制的。
已经拼完了一半,留下永远也不会拼好的另一半,像被风吹散的沙子。
齐晚安静坐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张着嘴大口呼吸,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去年生日,爸爸和妈妈一起亲他,然后他闭眼睛许愿的时候眯着眼偷偷看见爸爸亲了妈妈。
他许,愿爸爸妈妈永远幸福和满。
可是怪他睁了眼,天也不遂他。
老师说,爸爸最爱妈妈和小挽。
爸爸和妈妈相爱很多很多年。
他们的婚姻是最最美好的。
齐晚眨眼,泪珠像碎了的句子散落一地。
丁凡回来时,齐晚已经收拾好了拼图,他坐在窗边看树上小鸟一家围在一起唱歌。
丁凡买回来的风筝很漂亮,是只彩凤,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起来一定很好看。
丁凡要放风筝给他看,齐晚却懒懒得不想动。
他没头没尾问:“小凡哥,人为什么会离婚呢?”
丁凡喉头一哽,窗户大开着,吹进来的风对他来说正清爽,但丁凡还是拿出条大围巾给齐晚裹上。
丁凡有点担心,问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齐晚淡淡笑下,没力气地指了下桌上的书:“没什么,就是刚才翻书,看到了《孔雀东南飞》。”
丁凡松下一口气,他想了想解释:“结婚和离婚,笼统来说,应该都分内在和外在两部分原因。”
齐晚靠着丁凡的肩头闷闷说:“哥,我听不懂。”
丁凡也不过比他大了两岁,只能把别处看的加工一下照搬过来:“内在原因不外乎爱和不爱,外在原因就比较多了。”
齐晚:“比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