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人摆弄着,然后被抬到一个新的地方,周围弥漫着芬芳几乎要将他吞没在舒适、温暖中。
然而他的神经并未因此放松。在混沌朦胧的香暖中,仿佛一直有一把剑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提醒他睁眼。
他骤然苏醒。
“大人,您醒了。请用茶吧。”小宫女们身着碧罗银纹缎,端茶的手都事先在花瓣水里泡过,指尖洁白晶莹,没有一点粗糙的老茧。
这样的小宫女都是被内务府在很小的时候挑出来、专门来殿上伺候的,吃穿用度就不是普通宫人可比的。
钟阑眯起眼睛,咳了一声,立刻就有一群人来给他捶背。
“这是哪里?”
“回大人,这是陛下的玄华殿。”
玄华殿时周奕的寝宫。
钟阑猛地起身,惊起一片莺莺燕燕。他的手脚竟然没有被任何束缚,这宫殿里除了宫女,再也没有其他人,连个侍卫都没有。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被血污和汗水、雨水打shi的脏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金纹玄袍,样式正是他常穿的,然而这布料有些特殊,轻若蝉翼、柔软贴服,绝非良品。
“大人,请漱口。”
“大人,这儿备好了点心。”
周奕对他越放松警惕,钟阑就越不安。周奕的城府很深,所作所为都有特定的目的。他若连束缚钟阑的铁链都懒得绑,那就说明他必定有底牌。
底牌是什么?
闻姚。
钟阑连忙问:“现在几点?”
“回大人,一刻前刚敲了午时的钟。”
钟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玄华殿的大门轰然敞开。收到他醒来消息,周奕带着运筹帷幄的笑容亲自来看他。
“真好,先生已经醒了。这样就不用错过这场大戏了。”
钟阑望向他,呼吸急促:“你要做什么?”
“闻姚已经派人回话,答应了朕的交换。”周奕的笑微微减弱,“当然,光凭嘴说的,自然无法证明。因此朕与他约定,未时整在城门口相见。若他真愿意用命来换你,那便屏退所有随从,独自站到阵前。”
钟阑耳朵旁嗡的一声。
周奕冷笑。他显然不相信闻姚会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心理战,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就算闻姚有什么事情藏着掖着,他都有办法让闻姚自乱阵脚。
“先生,随朕一同上城门,看你的旧情郎最后一眼吧。”他微笑着对钟阑说。
钟阑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
那个棺材脸男子自始至终都紧跟着周奕,时刻调整自己的角度,以防周奕再被钟阑挟持。他的实力不容小觑,钟阑几次想要捕捉机会翻转形势,但都失败了。
该死,要是过敏的症状退得更快就好了。
周奕背对着钟阑,却仿佛能看到他的眼神,哈哈一笑:“先生,朕都算好了。你不用挣扎了。”
他们一路到了城门顶上。周奕让钟阑站到最前面,不许他回头,然后自己和一众护卫站到他身后。
正午的大太阳带着初暑的热意,蒸得人颈侧微微出汗。
忽然,几位娇俏的小宫女羞答答地举着扇子,竟然也跟着他们上了城门。她们两人一边,用带着香风的团扇轻轻扇着,只为钟阑一个人扇。
风正好将那点暑热给刮走了。
“先生,怎么样?”周奕在他身后轻声问,“你瞧,如今闻姚还未死,燕国的下人们都已经将您当做主人来对待了。您都没有一点点后悔,后悔自己前几日竟然对朕怀着如此残忍的心思?”
钟阑不言。
“这绸缎,这美食,这众人之上的生活。这不就是您想要的吗?”
“周奕,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生活,不再奢求你的信任。你要杀要剐就干脆点,不用再多说话恶心人了。”
周奕脸上灵活生动的表情和他的话一样顿时凝固。良久,他才将所有情绪都收起,自嘲似的哼了一声。
“你变了。”
钟阑眼皮未抬:“我变了什么?”
“你不是只爱轻松,只爱休闲,最恨各种事情将自己卷入其中吗?如今,朕将那么多东西捧到你手上,你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拒绝了呢?”
钟阑沉默。周奕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但他也不明白。
“既然如此,朕就不废话了。先生将这柄弓握好吧。”
钟阑没有回头,看不到身后的任何事情。士兵将一柄上等Jing良的弓箭塞入他的手掌,然后将箭筒放到他左脚旁。
“若闻姚愿意为你付出性命是真的,那么未时整,他就会按照朕的要求,处理好后事,独自一人站到前面这块空地上。而行刑者,就是你。”
钟阑骤然握紧这柄弓。
周奕继续:“当然,只要你射死了他,你未来每一天都会享受今日这般富贵。这是他为你换来的。”
沉默在城墙上蔓延。良久,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