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林伸到半空的手僵硬一瞬,又堪堪收回,他看了眼给陆潺潺检查的护士,起身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陆潺潺下意识就要跟出去,被护士小心按下,“哎哟别动别动,好好坐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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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林一出诊室,迎面对上赶过来探病的杜礼。
杜礼摸了把额头,大冬天的硬是赶出一身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在探病的路上。
“老江啊,”杜礼瞅瞅他身后的诊室,“怎么样了?”
江逾林摇摇头,“没事了,在休息。”
杜礼见江逾林情绪不高,以为他是太紧张了,便拉着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老江啊,你也别急,潺潺这不没事了吗,回去好好养着就是了。”杜礼安慰道。
江逾林垂着头,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以示回应。
杜礼又叹了口气,“你该不会是被周林那小四眼儿气的吧,也是,换我也得气死了。”
江逾林落寞地摇摇头,声音低低的,“你说我做错了吗?”
“做错什么?”杜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求按规定处罚周林,记他大过,做错了吗?”江逾林抬头看向杜礼,目光沉重。
杜礼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当然没错啊,犯了错就要受到处罚,你只是按规定办事。”
“那陆潺潺为什么就是理解不了呢?”江逾林问,“为什么他就是要帮周林求情?”
刚才在诊室,陆潺潺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江逾林知道,他是默认了,如果再回到当时,他依旧会选择跟周林和解。
“什么?”杜礼大吃一惊,“你说潺潺替周林求过情?”
江逾林闭着眼点点头,语带疲惫,“他当时跟周林达成和解,向领导反映警告处理就好,不用记大过,是我要坚决要求按规定办事,周林才最终被记过的。”
杜礼听完,一时愣住没说话。
他沉着脸想了想,忽然一巴掌拍向大腿,恍然大悟般道,“我好像想明白了。”
“哎呀老江,你……”杜礼揪着头发对着江逾林“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了?”江逾林皱眉。
杜礼组织了下语言,“老江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怪潺潺圣母来着?”
江逾林偏过头,闷闷道,“不是怪他圣母,”他顿了顿,“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心软。”
“这事儿啊,我站潺潺那边。”杜礼叹气道。
“你知道潺潺为什么同意跟周林和解,还帮他跟领导说只警告不记过?说到底他俩关系就一般,甚至因为竞赛那事还有点不好,那他为什么就非要当这个圣母呢?”
江逾林忍耐道,“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杜礼深深看着江逾林,“因为他把周林这人看明白了。”
他的眼神和陆潺潺在诊室里看他的那一眼尤其像。
“周林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贫困,他从很小的县城考到咱们学校来,他把保研升学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或者说可能就是他的命,这是他和我们最不同的地方。”
杜礼顿了顿,接着道,“按我们学校的机制,警告可销大过不可销,只被警告还有救,记大过等于直接断送一切升学机会,还会一辈子跟在档案里,找工作都受影响——”
“那在周林看来,他的一辈子就毁了,他又要回到鸟不拉屎的老家,他能甘心吗?”
江逾林死死盯住杜礼,眼神闪动,杜礼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找一份普通工作是没问题的。”江逾林强调道。
“可他不这么觉得呀!”杜礼握紧拳头。
“老江你或许理解不了,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一旦事情没朝着他的预期他发展,他就觉得全完了,一辈子都完了,周林就是这样,他眼里只有升学,这就是他最看重的事。”
“一旦这个机会没了,他就会觉得自己跟死了一样,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江逾林眉头死死拧着,眼圈都红了,“所以呢?”
“所以潺潺才不想跟他耗呀!”杜礼一副你怎么还不懂的表情。
“潺潺让警告处理,周林就会觉得他还有希望,有这么最后一张皮崩着他就不会真的失控,我们只剩一年多毕业,毕业后老死不相往来谁管得着谁?”
“要是他最后一张皮没了,破罐子破摔,潺潺怎么防?就像今天这事,万一潺潺没躲过,万一那口子割深了呢?悬崖勒马也得有根绳子勒不是?”
杜礼嘴都说干了,停下来缓了好久,“老江,你就是太正了,你是正人君子你想不出、也永远不可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世界上龌龊的人太多了。”
“其实潺潺这么做,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想保护他自己吧,可能他不知道周林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发生。”
他拍着江逾林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