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翎面色不善道:“青丘山洞里那块石头,我会派人拿上来。”
青丘山是二人之间极少的共同回忆,果然,沈既明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算是有反应。
见沈既明听进去了,于是继道:“再叫人照着你现在这样子雕个翡翠人像出来,叫思想者,我看很不错。”
“……”
这句话也不知哪里戳得沈既明的笑处,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小半月的寒彻神君破天荒地轻笑一声。
这场面若是让那些倾慕神君英姿的仙娥们见了,定是要说上一句天道好轮回的,一物降一物这话果然不错,仙娥们三千年等不到神君一个笑,寂夜神君半个月哄不好一个人。
沈既明缓缓开口,他久未进食,嗓音干哑,形容灰败:“神君。”
这段时日沈既明想了许多,竟然自己把自己开导了一番,其效果相当不错。
仔细想来,关于绿萼的身份一早便就有了迹象,答案呼之欲出,偏偏他自己不察觉。凤尾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不与你这疯子计较,分明是话里有话。特别是他与羲翎相遇后,时常记不起还有绿萼这个人,就仿佛从来未存在过似的。
他与羲翎走得愈近,就愈发不记得绿萼。
而他所谓记忆犹深的与绿萼的初遇,那主角哪里是绿萼,分明是少年李龙城。他大概在天上住得太久,记忆有差,竟把与李龙城有关的记忆张冠李戴,编造了一个绿萼的身份出来。想他这些年整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满口把绿萼挂在嘴边,实在不怪别的神仙都对他敬而远之啊。
好不容易有一个羲翎愿意包容他,他还……
前段时日,他都做了些什么。
沈既明把头埋进臂弯里,没脸抬头:“前几日,我对神君太失礼了……”
羲翎暗中松了一口气:“无妨。你能清醒过来就好。”
沈既明看似好了,实则还没好全,说起话没头没尾的,东拉西扯,一般人都听不懂,方才还垂头丧气地给羲翎道歉,说着说着语锋一转,破天荒地主动讲起以前的事来:“神君,刚刚你跟我说的那些,他以前也说过差不多的。”
不等羲翎问他是谁说了什么,他又自问自答起来:“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可他对我的态度不大对劲,总是来找我说话,可我又说不了话,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说。他会和我说很多,我不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他好像不想让我太难过。可是我怎么会不难过,那时我恨不得我马上就死了。我越是不做声响,他越心急,好像到最后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他就故意说要找画师把我的样子画下来,送到以前打不过我的外族将领手上去,让他们狠狠笑话我,笑话个够。”
“我其实没想笑的,但还是没忍住。我就想他都要当皇帝的人了,急起来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好像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就只是梅花园里碰巧撞上的,李家小少爷和小十九。”
沈既明没提那个人的名字,他疯,羲翎又不傻,他不是李龙城还能是谁。
沈既明讲得兴致勃勃,羲翎无意阻止,只静静听着。
须臾间,他突然不想听了。
他知道沈既明一生心结都系挂在这个名为李龙城的凡人身上,他的心病也由此而起,那什么绿萼多半也就是李龙城的幻象。更甚者,沈既明还求过他,要保李家江山百年无虞。
沈既明在他面前,心心念念,口口声声,都离不开李龙城三个字。
那李龙城到底有什么好,又有什么坏,让沈既明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白白搭上凡人的一生,连做了神仙都忘不了。
寂夜神君心道,沈既明太危险了。
就是这个人,轻易勾起他沉寂已久的七情六欲,沈既明自己不做凡人,偏要他去体会凡人身上那些充沛的感情。
他为什么会为了沈既明而忧,又为什么会为了沈既明而怒。
寂夜神君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眼瞳中涌现的暗红色,他快步上前,握起沈既明的小臂。
沈既明即刻闭了嘴,羲翎这般来势汹汹,手劲还不小,也不知是哪句话惹了寂夜神君不快,羲翎大概是真的受不了他了,正准备给他赶下九重天去,此生不得再踏入一步那种。
赶出九重天也好,再也不原谅他也好,只有别打架,什么都好说。
羲翎缓了缓语气,问道:“你之前说,要学读写。”
沈既明先是松了一口气,本能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学了不学了。”
“怎么。”
“本来都好好的,就因为我一时兴起要学什么写字,才闹得神君这里鸡犬不宁,洛清真人也是……”他偷瞄羲翎一眼:“真人他……又被我连累了。我可再不学了。”
羲翎道:“无妨,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
沈既明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啊?什么?”
羲翎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可以教你写字。不去别的地方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