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走下去。
离湖越近,风越大。
艾依正在给女游客们拍照。
一些牧民牵着牦牛,牦牛身上挂着繁复的装饰品,合影一人二十块。
斯野远离那些热闹,独自在湖边散步。
他有点后悔没有带专业的设备来,入门机实在是拍不下美之万一。
但即便是最好的装备,恐怕也拍不下这湖这山。
白沙湖其实是因为白沙山才得名。
人们慕名而来,慕的是白沙山的名。
但他更钟爱的却是湖。
它太安静了,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湖水却始终安静,只有岸边卷起细小的白浪。
他注视它,它好像也凝视着他。没有情绪,淡漠,却包罗万象。
就像……
斯野忽地一怔,眼睛微微张大。
他明白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靳重山。
湖水的颜色极似靳重山的眸子。
并非纯粹的蓝绿,而是带着一丝灰。
灰色并不靓丽,多数时候给人沉郁之感。
淹没过于旺盛的生机,像尘埃,像经年累月,像雪山背面,光照不到的沟壑。
但它是苍茫高原上最常见的色彩。
藏在靓丽的蓝天洁白的云朵银白的雪山间,它无所不在。
身后传来雪霜被踩的沙沙声,斯野以为别的游客来了,收起思绪转身,看见的却是另一片湖水。
“靳哥……”
靳重山把棉服给了他,此时黑T外只套了件机车夹克。
湖边所有人都穿得臃肿,靳重山这一身的野性和洒脱简直成了斯野眼里的风景。
“你不冷吗?”
靳重山来到他身边,双手揣在裤袋里,和他一起看向白沙湖。
“还好。”
斯野想把棉服脱下来还给人家,靳重山只是看他有个摘兜帽的动作,就道:“穿好。”
“……哦。”
骑牦牛那边越来越热闹,艾依索性跳起维族舞。
斯野想聊天,“靳哥,你怎么下来了?”
“来看看。”
“……”
换个人斯野就懒得找话说了。
但和靳重山在一起,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他愿意去当那个找话题的人。
“看白沙湖?”
“嗯?”
“你们三天两头带客人来,小杨说他都看腻了。”
过了会,靳重山摇头,“经过,就看一下。”
随遇而安的语气,却像长着茧的手指,在斯野的心弦上拨起音符。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斜过身子,歪在靳重山面前。
靳重山垂眸看他。
湖水仿佛倒悬在天上。
“你的眼睛是另一片白沙湖。”
靳重山不语,但视线似乎深了些。
“真的,刚才我就发现了。”斯野转回来,再次看向湖水,“一样平静、迷人。”
他没想过用“迷人”来形容靳重山。
但那两个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他心尖颤了一下,下意识拿余光去瞄靳重山。
靳重山神情还是淡淡的,像是不为所动,也像默许包容他的失言。
他们是最早回到车上的。
斯野将棉服脱下来抱在怀里。
靳重山指了指保温瓶。
他会意,但水入杯盖,居然和上次不同,是热的。
养生么?
靳重山说:“刚上高原,别喝冷水。”
“哦。”斯野捧着杯盖,尽量快速喝完,把瓶子还给靳重山,却见人家拧开一瓶可乐。
“……”
不养生了吗?
“我又不是游客。”
斯野觉得,靳重山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一丝笑意,很轻,但绝非错觉。
这时,一缕阳光直洒在湖面,掠过一条明亮的弧光。
游客们都回来后,车发动起来。
大家情绪高涨地分享照片,给手机充电,斯野才想起,自己几乎没动单反,只是拿手机拍了几张。
但他并不觉得遗憾。
湖水就在他身边,他带走了那片安静的湖水。
海拔持续爬升,车在山上转圈时,甚至看得见风吹起大片雪尘。
靳重山虽不爱言语,却是个合格的师傅。
帕米尔高原的风景都在路上,没有任何标识,第一次来的人很难靠自己发现最好的拍摄点。
靳重山在每一处“野生”打开点停车,耐心地等着客人们拍照。
斯野总是最后一个下车,和靳重山一前一后关上车门。
他是故意的。
他们站在悬崖上,下方笔直的公路像一条细长的线,天空近在眼前,云几乎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