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谈甚欢。
只是等他转身拿一杯酒的功夫,许迟已经站在了那个设计师旁边。
许家在本地扎根已久,算得上有一方影响,许迟本人又在海外进修过,基本上和这里的人都能说得上几句话。
至于设计师本人,也只得给谢祺一个歉意的眼神——一个未来可能的活订单站在这儿,谁能置之不理呢?
一次也罢,反复三次,这边的气氛就微妙起来。
他干脆在小桌旁边坐下。
闻凌走到他身边,略显无奈:
“我之前就是怕他给你难堪。”
“这也不算什么。”他眉眼淡淡,“许迟做得这样刻意,难看的是他自己。”
他自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赛场上抢不到的东西,只好在台下耍耍手段了。”
闻凌欲言又止。
“你说得是不错,不过我们这个行业说白了也是做买卖,许迟铁了心这样做,你将来开工作室恐怕不容易。”他斟酌词句,“除非——”
“除非什么?”
“背靠大树好乘凉。”
“嗯——”谢祺若有似无应了声,只一笑,“我会想办法的。”
“不过俞一承算是公开替你说话,其他人也不会做得太绝。”
只是一些小绊子多半免不了。
这一点上俞一承并未胡说。
不过……人各有志。
他心下,抹去心底的一些小波澜。
即将颁奖。
“觉得你名次如何?”闻凌推了推他。
“不知道,前十?反正比许迟高吧。”他浑不在意,“我看到了几个不错的作品。”
“没准更高,你的画是关注最多的——俞一承怎么没来看你的画?”
“他看过了。”谢祺挺了挺腰,脱口而出。
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避开闻凌调侃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名次说不准,毕竟盲审也要看评审个人喜好。”
“不容易,”闻凌翻开页面,“评审公布了——呃,罗姨在评你们那组。”
罗里的母亲?
谢祺眉尾一跳。
台上主持人已经在逐次报数,迟迟没听到他名字。
前十开始公布。
“不过罗姨在这种事上还是会保持公正的……”闻凌声音虚了些。
毕竟罗姨对他儿子的不着调讨厌已久,何况那次谢祺还跟着俞一承撞向了他的枪口。
评委们当然也有派系之分。
即便同是前十,第九和第一当然大不一样。
谢祺向来觉得这种比赛排名看看即可,具体位次不必计较。
便很无所谓:
“没事,在第一梯队就行。”
前十是公认的第一梯队。
公布过半。
“前五了。”
闻凌似乎比他还激动。
他只低头含了口水。
第二名也不是他。
像是故意制造悬念,第一名的公布拖得很慢。
俞一承也还出现。
悬念迟迟未揭晓。
不过他总不至于不在前十吧。
谢祺漫不经心想着,目光停在手中的玻璃杯上。
旋即一道白光落在他身上。
结果昭然若揭。
他站在台上。
上方是他的作品。
夜空与舞会交织分野,金与蓝渐次晕染。
火焰是虚无的,从金红到白炽,从金灿大厅到寂静黑夜,直直燃至星河。
华丽的甚至不是舞会,而仅是扑面而来的笔触与色彩本身。
别的设计者一般会与调香师一起上台,唯他独自一人,在台中央,承揽了所有的光。
谢祺泰然自若,感受所有的目光。
真是久违。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站在高处过。
他以为自己会不为所动。
但其实心跳依然是会变快的。
主持人问他和调香师有过什么交流。
他答调香师一直不曾现身,身份不明。
然后主持人说,但调香师为你画的匹配度打了满分。
谢祺怔愣一瞬。
他听到一旁的评委在低语。
罗女士绷着下巴,声音冷硬,却仍是在说俞一承的确眼光不错。
他又看到台下集聚在他身上的一双双眼睛。
很熟悉的眼神,惊艳,欣赏,善意,妒忌。
虽然无非是久远的昨日重现。
但被人瞩目的感觉,依然如此令人目眩。
他想,他有点理解俞一承的惋惜了。
可他早就不想走在聚光灯处。
就像他领了奖后,终归还是要回到暗处,回到他自己的栖居地,风雨常驻,来者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