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岚没说话,翻了下身仰躺着,手机点了公放摆在耳边。
“反正也一句话没说上……”郑岚很小声地嘟囔,柏皓没有听见。
等这通电话啰里吧嗦地打完,郑岚才起身来洗漱,一看手机,竟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
换了衣服,郑岚又打电话给余越问他们在哪儿,余越发过来一个餐厅的定位,说你再不醒我也要叫你了。
郑岚简单收拾了东西,翻出最厚的外套,还戴了围巾手套,才出了酒店。
街边并没有郑岚想象的那么好打车,他在寒风凛冽中站了接近半个小时,才有一辆空车路过。
郑岚赶紧抬手招下来,躬身坐进车里,取了手套,才发觉脸都已经冻僵了。
他已是姗姗来迟,同桌的人调侃他这是要睡到上飞机之前,差点把隔壁中医叫过来给他号脉。郑岚也觉得不好意思,想不明白怎么睡得这么久了,站起来先敬了大家一杯。
各自都回去补了觉,大家Jing神很好,说话都有气儿了。
会议上没来得及讨论的问题现在又拎出来说,一群人你附和我我质疑你,聊着聊着笑声掌声不断。
郑岚一天没起来,一坐下就觉出饿了,半抬着头听大家聊天,手里筷子不停。
余越给他倒了水,让他慢点儿吃。
菜点得很合他口味,郑岚碰了下余越的手臂,侧过头问他:“怎么选在这里吃?”
余越“哦”了声,说这顿是主任订的,直接打电话问了酒店前台的推荐。
“我刚才进来还遇到之前住我们隔壁那对夫妻,你还记得吗?”余越问,“就是有一次在电梯里碰到的。”
电梯里遇到的人太多,郑岚不怎么有印象,但还是说:“想到了。”
余越满意地点了点头。
电梯里见过的人吗?
郑岚就记得那么一个。
一个周的会议下来,不仅仅有严肃的学术讨论,还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前天谁谁打呼噜吵得走廊上都听到了,昨天又是谁谁黑眼圈比熊猫大……大家说得开心了,一杯跟着一杯的,郑岚倒还好,只顾着吃东西没参与什么,从头到尾就喝了开头的那一杯。
等到散场了,三五成群,想去唱歌的去唱歌,想回去接着睡觉的回去睡觉。
而郑岚……郑岚在等余越上厕所。
餐厅里太闷,他抱着衣服,先在大堂旁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觉得睡多了,身上没劲,软得厉害,这才抱着衣服站起来往外走。
门口站了许多吃好饭告别的人,闹哄哄的一团,郑岚绕过他们往一边走去。
一片小树林,里头亮了盏黄色的路灯。
郑岚挑了个空处站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塞回口袋里了。
刚从餐厅里出来,他浑身还热乎着,等得实在无聊,便仰着脸望天。
呼吸之间吐出的白气,要在灯下才看得见。
郑岚左扭右扭地去找能看到的角度,终于发现了,就咧着嘴笑,越看越入神。
烟雾一般飘上天,又被染上一层灯光的颜色,虽然散得快,但……
“哼。”从鼻腔里发出的轻轻的一声吓了郑岚一抖,他偏过头,裴宴从树影里走出来。
“今年多大啊?九岁?”他冷着眼,语气和这天一样冻人。
郑岚不理他了,回过头接着去看自己的灯。
裴宴似乎又走了几步,与郑岚错身而过的时候,身上裹着一圈很重的酒味。
熏得郑岚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突然降温了,是酒。
他看着裴宴一步步往前走,才察觉他步伐里的摇晃。
头顶一黑,裴宴撑着身子靠在郑岚看的那盏路灯下,脑袋也垂下来,不动了。
郑岚很不确定裴宴如今的状态。至少他从未见过裴宴醉成这样。
他不敢出声地靠过去,在裴宴身边站了一会儿,察觉他真的不动,才伸手戳了戳裴宴的后腰。
“裴总……”郑岚小声地叫。
裴宴还是不搭理,郑岚只好绕到他身前。裴宴低着头,似乎还闭了眼。
总不能就在这路边上这么睡着了,郑岚这才握住他的小臂用力晃了晃,裴宴抬起头来,眼底一层血丝,盯着他看了许久。
“裴总,”郑岚清了清嗓子,“你的助理呢?”
裴宴摇摇头,推开郑岚的手,似乎连他是谁都没怎么认出来,又往前走。
“我没有助理。”郑岚看着他又晃了下身子,一咬牙跑上去勾了他的手臂,裴宴比他重上许多,郑岚只能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才勉强撑住了人。
裴宴又偏过头来看他,郑岚无措地转着眼珠子,怎么都不敢和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对视,最终只撇眼望着脚下。
裴宴慢慢靠近他,身上除了酒味,还有一股浓重的热气,像一瓶被加热过的威士忌。
这样逐渐减小的距离,嘴唇的角度,郑岚已在记忆中重温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