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岱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哼,去年年末大司马命项虎来洛阳宫填埋密道时,受到了禁军的多方掣肘。我们当时就想到了,洛阳宫密道一事,陛下大概不愿我们插手。既然如此,陛下一定会将此事交给他真正的心腹,那个人就是你。既然是你在处理遗留的密道一事,怎么可能没有查清洛阳宫地下所有的密道呢?项虎给你们的地图是不准确,但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给你的地图是错的!”
牢房的门重新关上,文韬抬起了眼,对着齐岱一字一顿道:“齐岱,你有东西瞒着我。”
齐岱目光渐寒。
“那我来替你说,你就是故意不去动那条密道,然后派人日夜监视。你就在赌项虎,或者蒲辰会不会去用那条密道!”
“哼,忌惮,十五万私军,哪个天子不忌惮?要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谏,陛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现在刚要拆分武昌军就出了大司马府上的人谋逆一事,十年后,二十年后,百年后再拆分会如何你想过吗,文韬?”
齐岱面色冰冷:“这你就别管了。他的身份见不得光。反正此刻蒲府乱作一团,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行踪。”
齐岱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大司马。但我希望陛下有愿意相信的人,愿意相信的事,这样,他才是个人,而不是像他父兄那样,最终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大司马……他不会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文韬喃喃道,“当年不会,以后也不会。”
!”项虎一声惨叫,脖颈间瞬间血流如注!文韬一惊,齐岱和两个暗卫不知何时已站在牢房门口,刚才正是一个暗卫射出一支飞镖,直取了项虎的性命!
文韬咬了咬牙,眼看着两个暗卫将项虎抬走。他想起当时给蒲氏分田的时候给项虎留下的五十亩良田,若他是个贪生怕死的自保之辈,此刻说不定已经在晋阳颐养天年了。到底是他对于蒲氏的忠心害了他……文韬心中掠过一阵悲痛,他的手抚过项虎的手臂、手肘,最后将他拇指上戴着的一枚指虎褪了下来,握在了手心。
“你们说得太久了。”齐岱一抬下巴,两个暗卫就要将项虎的尸身抬走。
“你这根本就是让项虎去送死!”文韬道。
良久,文韬开口道:“大司马需要一个罪名,武昌军才能安安稳稳地被拆分,你说得不错,科举舞弊的罪名远好过谋逆的罪名。这个罪名,我担了,我也替大司马担了。他从大司马降为幽州军统帅,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你以为我不想告诉陛下这条密道吗!”齐岱突然提高了音量,“这个世上陛下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就是大司马!我若告诉他,是大司马府上的人故意留了一条密道,是大司马府上的人想用壬子之变的方法通过密道谋害他,想取而代之,陛下会怎么想?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文韬大受震撼,脱口道:“你竟为了陛下做到了这个份上?”
齐岱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齐岱终于笑了笑道:“文韬,到底是你。你猜得不错,洛阳宫的每一条密道我都一清二楚,所以当我看到项虎交给陛下的密道图少画了一条,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齐岱嘴角一弯,“谋反,刺杀,是不是?既然如此,我做的不过是验证这种可能会不会真的发生。而事实是,它真的发生了,大司马府的人确实有谋反之心!”
长久的沉默,牢房中微弱的火光衬得此刻的两人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却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真正了解了彼此。
文韬看了他片刻,突然恍然:“怪不得你没有将项虎一事捅给陛下和禁军,不是你不想捅,而是你不能捅!一旦告知陛下就等于暴露了密道一事,陛下他根本不知道项虎的这条密道没有被填埋,更不知道是你故意不去填埋这条密道!”
文韬继续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他给你的密道地图有误,又迟迟不去填埋他地图上没有画的那条密道,为什么?”
齐岱不语。
文韬深吸一口气:“密道的事,陛下知道吗?”
“项将军。”文韬轻呼一声,一把抓住了项虎的手臂,对着齐岱道,“你要将他的尸身带去何处?”
文韬道:“项虎,并不是你的暗卫无意撞到的,而是你们早就在密道出口之处守株待兔等着的。”
齐岱冷笑:“密道是当年项虎带人挖的,我的人怎么才能守株待兔呢?”
文韬怔了怔:“陛下动武昌军,不就是因为忌惮大司马吗?”
“那大司马身边的人呢?这一次我未雨绸缪,抓住了项虎,万一还有下一次呢?只要大司马的十五万私军在一天,他身边之人的野心就难以熄灭,而我就难以安寝一天。”齐岱深吸一口气,“若我不做到这个份上,寝食难安的就是陛下,猜忌大司马的也就成了陛下!”
“你怎么……”文韬脱口而出,转头去看项虎,项虎无声地吐着血沫,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他若永远不用那条密道,那就不会死。”齐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