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分钟后,里头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咔哒,门开了,一妇人露出只眼睛警惕地盯着来人。
林安说明了来意,亮出证件,妇人极不情愿、但还是开门放人进去了。
“我说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还在查这事?”
林安坐在油腻腻的餐桌边,妇人好像不待见他,烟不烟茶不茶的,只坐在对面跟他大眼对小眼。
“阿姨,我来是想问您些事情。怎么,之前还有人找过您?”林安捕捉到了妇人说的那个“还”字,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那可不是,”妇人一脸不耐烦,“就那个女人淹死后,有个小警.察天天来我家门口守着,问我关于女人儿子的事。你说当时大过年的,有人在你家门口嚼巴死人了,换你你高兴不?”
林安一拍桌:“肯定不高兴,多不吉利,那警.察太不懂事了!”他顺着妇人说完,又拐了个弯儿,“但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冒昧登门拜访,也想问问您关于那个小孩的事。”
妇人睨他一眼:“当年那个小警.察态度要是有你一半好,说不定我就跟他说了。话说回来,他可真够缠人的,一直守到我搬家,后来估计找不到地方了,我才清净了。”
林安听出来了,那个“不懂事”的小警.察是年轻时的姜北。他听着妇人把他姜哥明里暗里说道了个遍,忍不住截住话头:
“那个阿姨,那您记不记得小孩长什么样?叫什么?”
高谈阔论被打断,妇人像是噎住了,久久不说话。
林安心里急,正色道:“局里说了,提供有效线索者有奖励。”
“过了太久了,你先让我想想,”
妇人欲去泡茶,林安示意她不用麻烦,就坐在这儿想。
“那个小娃娃……”妇人做思考状,小眼里净是市侩。
林安感觉有根绳子缠在脖颈,而妇人就是拉绳子的人,快把他吊死了。“那个小娃娃怎样?”
“长得……”妇人跟挤牙膏似的,按一下出来一点,“长得…很……”
——
12月31号10点半到11点之间,一共有54人朝公园方向走,除去32位女性,还剩22人。
姜北一张张截图看过去,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Jing力高度集中,忽略了桌上震动的手机。
老李提醒他:“你来电话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姜北按了录音和免提。
“姜哥。”是吴子川。
姜北盯着屏幕:“怎么样了?”
吴子川说:“这里的神父说,十几年前那个女人偶尔会去教堂给她儿子祈福,但教堂不是祈福的地方,所以神父对她的印象还蛮深的。”
“给她儿子祈福?”
“对,神父就是这么说的。”
姜北手指敲着鼠标,陷入沉思。他清楚的记得那晚是先听到了落水声,后才看到那女人从高处跳下来,所以一直以为是女人因Jing神状态不佳,才带着儿子跳江了。小孩先落水,女人后落。
但按神父说的,女人会给她儿子祈福,又怎么舍得带着儿子去死呢?过程和结果相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姜北拨动着鼠标中键,屏幕里的图片陡然放大。身后的老李一顿,惊喜出声:“靠,这不是Aj最新款吗?”
姜北回神,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确定,毕竟画质太模糊了。他问:“什么是Aj?”
单身至今,一心只有工作,对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都提不起兴趣的姜北,对年轻人的鞋更是没有研究。
老李热心普及,提起裤腿向姜北展示脚上那双与他年纪极其不符的鞋子,双杠袜里还扎着红色秋裤。“就这个,最近的年轻人可爱了,一出新款就疯抢,我脚上这双还是过季款,姜队你太out了。”
姜北的关注点不在鞋上,脑子里已经找上供货商和线上线下销售渠道了。他在某宝上一搜,打着Aj最新款的商品多如牛毛,价格从几十元到上万元不等。秉着一分钱一分货的传统观念,姜北看了双最贵的,心里那种熟悉感也就此解开。
他见过这双鞋,在2304号房门口,鞋底还沾着菜叶。
一经对比,截图上的鞋子除了细节看不清,配色和官网上的一模一样。
“啊,你抓住我了。”
“我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你了。”
“抓住我吧,不然下次没机会了。”
程野曾说过的话久久盘旋在耳畔,回忆似chao水般涌来,以致姜北生出了一种溺水感,把每个毛孔都堵塞了。
那个“坏种”真的是坏种吗?
嗡嗡——
手机适时响起,是林安发来的消息,姜北只看了一眼,瞳孔巨震,倏地起身,踩着老李的Aj破门而出。
老李抱脚痛喊:“你眼睛长哪儿去了?!踩到我了!”
办公区因为姜北的到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个个都望向那张布满寒霜的脸,默默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