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瑞从屋外走进来,看见这场面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王爷……”
“念念从小就是你跟着,以后延和殿还是你伺候吧。”他说着抬眼看了一眼门口,刘福已经被他进屋时一剑捅穿了,想必地板也被他的血弄得很脏,“准备水和针线,还有……把地方打扫干净。”
福瑞闻言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起身做事去了。
下人在打扫时,他便将连隐炼放在凉水里,仔仔细细地洗去血污,再擦干身子,重新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放到床上。
姜雁岚过来时,看见这一切,神色有些木然,直至走到床边,看见连隐炼那张脸,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的皇儿……”
“娘娘,念念会担心的。”聂临风说着,伸手摸了摸连隐炼的脸,已经没了任何温度,却让他心里蓦地腾起一阵熟悉感。
他弯下腰,亲了亲连隐炼的眉心,缓声道:“我已经让人打了一张寒铁床,一会让人搬过来,再把这延和殿改改,这样……在陵寝建好之前,念念的身体也不会腐化。”
姜雁岚点了一下头,也弯下腰,像聂临风那样,在连隐炼额上落了一个吻。
“皇儿怕黑,你要注意些。”
“我会的。”聂临风应下来,陪着姜雁岚在延和殿坐了一整天,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床上的人出神,直到夜幕落下来,他才将人抱到下人送来的寒铁床上。
之后聂临风登基,却没有改年号,也没提起关于先皇帝的后事。
知道的,不敢问,不知道的,问不出来。
他登基后以雷霆手段慑住了朝中少数不满的大臣,之后几年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了朝政上,短短几年时间将原本有飘摇之象的大易打理得井井有条,比先皇帝要好,好上百倍,就连对后宫,也是同先皇帝完全不一样的作风。
先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聂临风称帝后却连后宫都未曾踏足,所有进谏劝他纳妃的大臣,全都遭到了重罚,之后便也没人敢再提了。
众臣只当他是想把心思放在正途上,总互相劝着,说是过两年安定下来了,自然会立后生子。
但一切都安定下来时,聂临风却依旧没有纳妃,而是从先皇帝不多的宗亲中挑选了一个秉性上等、聪慧机敏的孩子,立为太子,收养在先皇帝名下。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他,甚至有人觉得他疯了。
但聂临风半句话也没有解释,立太子大典那晚,他坐在延和殿书桌前,写下了最后一道诏书。
为了保持连隐炼尸身不朽,延和殿经过大量的改造,四季都有着散不去的寒气,聂临风久居于此,整个人也是冷的,但此时的神色却是这几年从未有过的柔和。
“王爷。”福瑞进屋时看见他在拟诏,端着热汤没有靠近。
宫中都传新帝疯了,才会将先皇帝的尸身一直藏于延和殿中不肯下葬,但福瑞却不觉得。
他打连隐炼小时候就贴身照顾他,自然知道对聂临风而言,连隐炼有多重要,别人可能不理解聂临风的所作所为,他却是明白的,就好像姜雁岚也明白。
明白聂临风从来不会让连隐炼难受,明白聂临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连隐炼。
他登基至今也有几年,所有人已经习惯了唤他陛下,他却唯独不让自己这么叫,大概也只是怕连隐炼心里难受。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更简单的原因。
“放那吧。”聂临风看向福瑞,搁下笔,手攥成拳抵着唇轻咳了几声,随即用手指敲敲桌上的诏书,“今晚延和殿不用人伺候了,还有……传令下去,这几日不上朝了,三日后,将这诏书当着百官的面念出来。”
福瑞闻言走过去,看了一眼,心下暗暗一惊:“王爷,这……”
“不必多言,出去吧。”聂临风摆摆手,也没去碰那碗汤,而是走到床边,在连隐炼身旁坐下,很轻地唤他,“念念。”
连隐炼面色已经难看得不行,但看着他,聂临风却还是能想起他还活着时的模样,想起他的音容笑貌。
他的念念最娇气了,这样冷,一定很难受。
“今晚,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聂临风说着,伸手把躺在床上的人抱了起来,走到铜镜,放在了早已放好的椅子前,拿过梳子开始给他整理头发,换上衣裳。
红色的吉服穿在他身上,和青灰的脸色相映得有些诡异,但聂临风却觉得好看得紧,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那身属于自己的吉服,已经冷掉的心又开始泛起暖意。
他换上衣裳,抱着连隐炼离开延和殿,离开了皇宫。
宫外一驾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车内同延和殿一样,是彻骨的冷,他将连隐炼仔细放好,便驾着车离开了京城,朝着一座山上走去。
那里有他这些年让人造的陵寝,地处极偏,从京城出发,要走上两日,还有步行很长一段时间。
建造的工匠签的都是死契,给够钱,保了他们家人后半世安稳无忧,让他们安心赴死,这样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