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之余,却没人在意,几名衙役抬着白布覆盖的尸身,进了府衙侧门。
祁殊注意到,悄然跟了上去。
刚踏进门,便听见些许压低的啜泣声。
院子里,十几具覆盖白布的尸身一字摆开。被救回的女子也在这里,和父母相拥,喜极而泣。其余尚未找到女儿的人家,则互相搀扶着,一个一个掀开白布辨认。
和外头的喜庆热烈显得格格不入。
院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位妇人悲伤过度,竟当场昏厥过去。
祁殊连忙上前。
他单膝跪地,凝起一点灵力,从那位妇人背心渡入。一具女尸就停在妇人身边,祁殊偏头扫了一眼,却顿住了。
正巧就是那日他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女孩。
片刻后,妇人低yin一声,终于缓缓苏醒。
“斯人已逝,还望保重身体,节哀顺变。”祁殊安抚道。
妇人先是愣了愣,才看清他的穿着:“您……您就是知府大人请来的仙长么?”
祁殊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吧。”
身边有人过来将妇人扶起,后者已经比先前平静许多。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朝祁殊行了一礼:“多谢仙长。”
“不必谢我。”祁殊闭了闭眼,“我没有将令爱救回,很抱歉。”
这次的风波归根结底,是源于他当初除妖不利,才会让那蛟妖有可乘之机。
如果他那时候更小心一些……
可妇人却摇头:“若不是仙长前来搭救,此番不知有多少人要丧命于此。更何况,能把这孩子的尸身带回来,民妇已经心存感激。”
这妇人年纪也就三十多岁,模样还很年轻,身上有股子书卷气,说话平和得体。
分明她才应该是那个最伤心的人。
祁殊低声道:“我与令爱见过面。”
妇人一怔。
“前日我进山……遇到了她。”祁殊斟酌片刻,没将女子尸身被妖邪附身的事说出来,“可我到得太晚了,她那时已经去世,只留有一缕神识尚未消散。”
“她说,希望我带她回家。”
妇人再次泪如雨下。
她身形摇摇欲坠,从扶她的人身上借了力才勉强站稳,她哽咽着点头:“好……回家了……我这就带她回家……”
这十几名女子的后事还需料理,众人没待多久,很快将尸身收殓离开。
知府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讲话,打发走了围在衙门前的百姓。他人没亲自过来,却派衙役来了好几次,要请仙长们去前厅一叙。但祁殊没理,一直在院中待到送走最后一家人。
院中的人走了个干净,祁殊轻轻叹了口气,一转身,却看见自家师尊站在回廊下。
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祁殊走过去,勉强挂起个笑容:“师尊怎么在这里?弟子方才帮着陵阳城百姓收殓尸身,耽搁了点时间,我这就——”
“此事不怨你。”顾寒江打断他。
祁殊沉默下来。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夕阳在二人身边洒在一片金黄。
顾寒江道:“生死有命,你修道多年,不该为了这些扰乱心神。”
祁殊还是没答话。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年他下山游历,遇到过很多次妖邪祸乱,其中也不乏有人伤亡。
可只有这次,是他本可以避免。
“阿殊,你不必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顾寒江垂眸看着他,“当初各大仙门为了诛杀那蛟妖,不知耗费多少气力,只有你做到了。”
“你以为自己只要再小心一些,便可以避免这场祸事,但你没有想过,再来一次,你真的做得到吗?”
祁殊一怔。
再来一次,他就能在寒潭涧把蛟妖彻底诛杀了吗?
祁殊不敢确定。
那时候的他,和蛟妖鏖战三天三夜,无论是体力还是灵力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继续耗下去,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更别说哪怕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蛟妖究竟是如何从他剑下金蝉脱壳。
“凡事不可强求,尽力为之,足矣。”
“执念太深,求而不得,反倒容易生了心魔,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顾寒江低声道,“阿殊,为师不想看到你也……”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祁殊疑惑:“师尊说什么?”
顾寒江摇头:“没什么。”
要是平时,祁殊多半能从他的欲言又止中意识到什么,可他现在自己心头还乱着,顾不上这些。
祁殊道:“师尊的话,弟子会铭记于心。”
“你明白就好。”
顾寒江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那枚祁殊先前给他的小狐狸玉坠,亲手替他挂在腰间。
两人的距离忽然靠得很近。
祁殊抬眼看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