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在想,我不过一个女子,再如何也定不如你。但你知道吗,所有这样想的北魏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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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四海在校场教训陆畅的事情随着天上纷纷扬扬的小雨传遍了整个北山大营,至于她是如何在瞬间将陆畅放倒的,一旁的新兵们甚至连看也没看清。
不出意料,这事也传进了景随风的耳朵里。
这天晚上,两人在招财酒馆小酌,景随风含笑的声音响起:“我还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出手。”
“忍他好多天了,”龙四海挑眉,“今天正好逮着机会。”
搭配着老板娘赠送的小菜,几杯酒下肚,两人有了些醉意。
龙四海问道:“我也好奇,世家每年想往北山大营和天机卫送人,这不稀奇,但你也能忍?”
她想着,景随风一贯承袭龙风行练兵的作风,这些不好管教的世家子弟,他压根儿就不会收。
闻言,景随风笑了笑:“少年心热,这些年倒是冷静了不少……不过是几个世家子,收进来,好好管教便是。”
他说得似乎很是轻巧,可是唇边那丝笑意却是越看越勉强。幽幽烛光中,龙四海望着他强装笑意,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眼前的青年是武英王的养子,当年龙风行兵权在握的时候,他曾是通京炽手可热的少将军,心性之高,可想而知。有着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做后盾,当年的北山大营在他手里,以治军严明着称。
不管是朝臣还是世家,只要是他不愿意收的人,纵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进不了北山大营。
心随朗日,志与秋霜,那时通京最明媚的天里,是少年鲜衣怒马,笑意张扬。
他说:“北山大营会永远守望通京,而臣,会在这大营里,恒久守望着殿下您。”
当时她也笑了,拥着他的手臂,以为他们的未来真会如此,永远都如那个秋日阳光明媚,不见一丝Yin霾。
可是这一切,都在六年前戛然而止。
武英王被夺兵权,作为龙风行的养子,蜀皇当时一度想要夺了景随风的都统之职。她眼看着这父子二人一夕之间全无所有,终究是没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儿。
她在大殿前跪了三天,堪堪保住了景随风的职位。
可即使是这样,北山大营却也再不如当年。
蜀皇信不过景随风,虽说留住了他都统之职,可是看守通京的任务却逐渐偏向了一山之隔的天机卫。
这些年,北山大营的军饷年年在减,武器装备,衣服粮草,统统都是天机卫挑剩下再送过来的。通京世家想要送子弟进军队镀金,首选也是天机卫,只有那些天机卫不想收的,才会被推进北山大营。
阵马风樯,悬若日月,撼守通京近三百年的北山大营,就这样在景随风的手下,如一个迟暮老者,日渐枯衰。这对一个领将来说,是何等痛心之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的父皇。
而她对此,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一阵夜风吹拂,略过窗棂,带起桌面烛光忽明忽现。龙四海看着景随风,恍然发觉他锋利的眉眼在不知不觉中越发成熟内敛,与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似乎差了很远。
她微微一笑,“干杯。”
烛火微光映出了她眼角泛红:“今晚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好。”景随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而温柔。
两只琉璃酒杯轻碰,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酒馆外,穹苍shi沉,天边玉轮轧露,淡淡清光周遭云雾四合。两人喝到微醺,在朦胧月色下相伴往大营走去。景随风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声音带着些酒气沙哑:“殿下,你在大营待得可还开心?”
“当然。”龙四海想也没想地作答,转头看他,“这怕是我这六年间最快活的时候了。”
朦胧月光泄了满地,她双颊微红,唇角勾笑地仰头望着他,景随风忽然一下愣了神。
她清澈的瞳里迎着月光和他,轻巧地撬开了他的心室,那些被他死死藏在心里的情愫顷刻之间倾泻而出,盈了满目。
“殿下……”
水汽未散,暮色迷离,而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如今正在他怀里含笑看他,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离她近些,再近些……
酒气随着呼吸萦绕,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丝丝绵绵地缠在他的眼角眉梢,勾着他不断靠近。
“喵——”一声低沉的猫叫破空,转瞬间划碎了月光温柔。
龙四海被这猫叫声唤醒了神,向后退了一步,移开了目光。
“天,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声音也有些沙哑。
景随风垂下眸子,掩下眼底淡淡失落:“嗯,回去吧。”
说着,他却是转身望向沉沉夜色下的两旁楼房,皱了皱眉。
黑夜中,一个八荒微不可察的身影立在楼房高处,冷冷地看着龙四海身边的男人,眉头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