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云舒?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雁归牵着楚岚的手,绕过侧殿那座金丝鎏嵌的大屏风,朝寝宫后面走。
“没什么。”楚岚木然地任由他带着自己七拐八绕,“我……也正好有事想和你说。”
听出他语气不对,雁归略一思忖,不动声色地回答:“好,那等会儿你先说。”
楚岚没吭声,在心里把自己想说的事情暗暗地打了个腹稿,他心不在焉,也不关心雁归把自己带到了哪里,等两人脚步一停,他才回神,发现自己站在一眼温泉边,而雁归,已经开始脱衣服了,他左肩行动不便,身上的衣物又繁杂,单用右手显得十分笨拙,却意外的没有开口让他帮忙。
“我帮你。”楚岚伸手过去,帮他解开衣服上的扣袢。
“嗯。”雁归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没再言语,由着他帮自己脱去沾了血的衣物。
衣衫尽落,露出雁归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尽管楚岚之前已经看到过一回,可那一身的伤痕,再入眼时仍旧让他触目惊心,这一次,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添了新伤,左肩上还裹着绷带,血迹将缠得厚厚的绷带都染得斑斑点点的。
“你当心些,别让伤口沾水。”
“好。”雁归转身背对着他,迈入温泉池中,在池水里修筑的汉白玉台阶上坐下,右手撩着水清洗左臂上残留的血迹。
楚岚也在池边坐下,看着雁归的背影,两人竟然就这样冷场了。
这样的雁归,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他竟犹豫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沉默良久,雁归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和着水声,竟有些缥缈虚幻。
“啊?是。”楚岚一愣,干脆把心一横,干咳一声,道:“雁归,我想到边关去。”
雁归没出声,也没回头,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许久,楚岚听见他长叹一声:“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楚岚以为会有的愤怒或是其他的什么。
“云舒,你就那么想去边关?想离我远点儿吗?”
“我……”这个问题让人怎么回答?是?或不是?楚岚顿时语塞。
雁归轻笑一声,让人听不出情绪:“不回答就当是了……去吧,想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你觉得开心,我什么都答应你。”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哪怕你说后宫不宜久旷,要我即刻成婚,我也……答应你!”
楚岚彻底怔住了,不对啊……这和他设想过的所有情形都不一样!
从头到尾,他就像是打了一场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仗,败得一塌糊涂。
“云舒,你对我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雁归忽然幽幽的开口,声音悲凉,“你说过,生于楚家,镇守一方,护一方百姓安宁,是楚家的命,也是你的命;而我,生在帝王家,早年遭人迫害差点丢掉性命,可活着又能如何呢?注定此生只能是个高高在上的傀儡,连喜怒哀乐都不得自由,这也是我的命……我曾对表舅说过,一朝登基为帝,半生孤家寡人,我以为自己和别人不同,还有能在私底下自称‘我’而不是‘朕’的至亲之人,是莫大的幸事,可如今再看,这话还是言之过早了……现在的我,不是孤家寡人还能是什么?以往那些江湖浪迹,停步是家的日子,如今只剩大梦一场,我心里的苦,有谁敢听,又有谁愿意听呢?人人以我为尊,又有谁会真心待我,谁又会在意我的伤痛?”
楚岚呆愣愣地看着雁归的背影,见他在水中一动不动,原本平静如镜的池水却蓦地荡起了微小的鳞波,一圈一圈地弥散开去,消逝不见,他的心中却止不住地波涛汹涌起来。
雁归的声音缓缓的,这一刻,似乎与温泉的泠泠水声浅浅相和,他一字一句道:“云舒,倘若你走了,这偌大京城,真的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楚岚一怔,眼眶一阵烧灼,一片水光遮住他的视线:“雁归!别说了……”此时此刻,他并不是心软,而是心碎了。
“让我说吧,云舒,有些话不说,你走了,就怕是再也没机会说了……”雁归的语速很慢,声音有些哽咽,却仍旧没有回头,“云舒,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宁可与我黄泉相伴,也不愿今生给我一个圆满,你担心我无后,百年之后无以为继,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属于黎民百姓,苍生万物,而并非属于景氏一家,所谓的九五之尊,也不过是九岳最正中的一个而已,它可以不是最高,但一定要最正,因而才能维系四方安定。云舒啊……我身负重托,暂时卸不下这副重担,可我一直想着,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我要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给我的大将军一个盛世清平。等到那一天,我就跟你离开,随便你带我去哪儿,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我们一起……”
楚岚听不下去了,他一步跨进池中,一把将雁归搂进怀里:“别说了!雁归……别说了……从今往后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我陪你江湖浪迹,陪你……大梦一场……”楚岚清楚地感觉到,怀里那伤痕累累的肩膀,此刻传来细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