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年迈,有心无力。
先皇六十岁寿辰那年,温侍郎因检举一次科举舞弊案而被陷害,身陷囹圄。
温彦丰奉招回京。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三皇子锦隽煜,依然是在宸华殿外。
徐氏已经病死在后宫之中,三皇子已获封煜亲王。
那天他不是被罚在宸华殿外,而是特意在这等温彦丰的到来。
他说:你曾说一个男人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与施舍,如今你的父亲命悬一线,而生杀大权全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我只想看你是不是真的从不会低头。
温彦丰浅笑: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我自无愧于天地,也无需有求于人。
而后他走入了宸华殿的大门,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二品吏部尚书。
温侍郎后来被无罪释放,可惜在大理寺的牢内被人动了私刑,一病不起。
那一年先皇自知年事已高,下令建立内阁辅政,钦点温彦丰为首辅大臣。
那是景和十一年的春天,宫中的桃花迟迟未开。
那年温彦丰已经成为了大锦朝的传奇,他二十七岁,锦隽煜十七岁。
在那之后温彦丰与锦隽煜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先皇深居简出甚少上朝,太子又迟迟未立。
朝政则由两位皇子和内阁群臣共同主理。
瑞亲王喜欢在下朝之后请温尚书过府小酌两杯,而煜亲王更喜欢在内阁议政之时大加斥责温彦丰只会敛财夺、权,丝毫不顾黎民百姓的疾苦。
先皇六十三岁那年突发一场重病,昏迷了整整七日,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先皇急招内阁首辅温彦丰、怀远将军夏侯延、贤王爷锦清越入宫。
病榻前,他说:当年朕为嫡长子,那个人却断言我非帝王之才,不愿效命与我,可父皇敌不过群臣上书,依然传位与我。
这些年,我兢兢业业,勤政爱民,不敢有丝毫闪失,却总是力不从心。
我总是优柔寡断,易受人言语挑唆,明知官场腐败,却惧怕时局动荡不敢下大力清除贪官,明知皇后跋扈专权,残害后宫嫔妃,却畏惧她母家权势,又顾念多年夫妻情义,不忍心多加苛责。
若说我这一生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有你们三位贤臣为我守护这个万里山河。
如今我时日无多,还有最后的遗愿,就是希望你们能为我,扶持三皇子登上帝位,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为大锦朝开创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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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隽煜其实并不愿意想起自己和温彦丰相识的经过。
因为他每次总是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好像是上天故意的嘲笑。
那一年中秋佳节,母妃做了自己最喜欢的桂花糕,母妃说那是在他出生那年父皇亲手在母妃宫中栽种的桂花树。
他欢天喜地的跑去宸华殿想拉着父皇一起去品尝,却在御花园内遇到了皇后身边的宫女彩玉。
她捧着一个青瓷花瓶,当着自己的面狠狠在地上砸成了碎片,而后突然哭闹起来,说父皇御赐的中秋贺礼被三皇子摔了。
那时候他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满脑子想的是今天他是不是吃不到母妃的桂花糕了,甚至连父皇质问他时都只会傻傻的点头。
那天在宸华殿外,他被当众罚了二十大板。
虽然以前自己读书不认真时候母妃也会打他的手板,可他从未经历过那样的疼痛,每一下都好像要把自己打碎。
那天他却没有哭,因为在他最疼痛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匆匆而过的身影。
一身青色绸衫,绣的是浅碧色的桃花,清瘦颀长的个字,分外的俊逸超然。
他知道那个人也看到了自己,那眼光是一种审视、评判,好像书院的先生在批改自己的作业那样,让人喜欢不起来。
宫里的太监告诉他,那个人叫温彦丰,礼部侍郎的幼子,父皇似乎很赏识他。
他根本就不想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那一天母妃在太医走后一个人悄悄哭了很久,那一年之后,母妃宫里的桂花树再也没有开过花。
温彦丰在第二年的秋天成了新郎官,娶了沈家的大姑娘沈如昕。
那天他站在城楼上,看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过长街,穿着大红喜服的温彦丰骑在马上,春风得意。
他莫名觉得有些碍眼。
一晃五载,父皇的白发渐渐多了,皱纹爬满了额头。
那几日父皇突然很高兴,宫里许久没有新的皇子出生,听说陈美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父皇那时候一脸慈爱的拉着他的手:若是来年你添了一个小弟弟,你可要好好护着他,陪他玩,教他读书识字。父皇老了,你哥哥脾气不好,这个弟弟就要交给你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