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爷冷冷道:“他铁了心要跟这个ji子厮混,也不知这东西对他吹了甚么枕头风!”
连天横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攥紧拳头,低着头,一字一顿道:“我们不是……厮混。”
宝瑟儿被他这般回护着,心头也是万般的酸楚,跟着他一起跪下,可是又不想他这样挨骂,仍旧劝他回家去。他得做个明白事理的人,连天横的固执他是知道的,总不能教好好的一个家骨rou分离了。
等下人都回屋了,莫氏心里那股怒火就涌上来了,一时间愤然上头,骂了连天横这畜牲,连带着对连老爷也骂了两句:“都怪你这老物,成天在外面瞎忙,顾不上你儿子,把他养成这样一个混账东西!”
连天横看他们这般嫌恶自己,也有些心酸,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爹,娘,要不……你们再生一个?”
“孽障!”连老爷大怒,顺手抄起一个茶杯砸过去。
连天横立刻伸手接住,低声下气道:“你们到底觉得他哪里不好?”他自己看宝儿是可亲可爱的,便觉别人眼里的宝儿也是完美无瑕,殊不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道理。
连老爷轻蔑道:“可笑!他要是个好人,怎么会去做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男ji!”
“那是以前,”连天横跪在地上,心痛难忍,反驳道:“从前的事情,谁都是说不准的。”
“再落魄,也不能去卖身,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是死了,亦不可失节!”
连天横担心宝儿听了这些难听的话,心里难过,便握着他的手,五指嵌进指缝里,牢牢地扣住。
宝瑟儿却没有发火,缓缓道:“你说得不错,你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都是读过书、知荣辱的人,可我这种没脸没皮的货色,又哪里懂得这些呢?出卖色相,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你们原也管不着我,还要拿我消遣作陪呢,可我竟敢妄想飞上枝头,跟你们变作一样的人了,岂不是乱了尊卑?”他知道在连老爷眼里,自己和沁秋、大宽一样,都是不能算作人的,又有了卖身的这层原委,因此更加下贱,要他们看得起,恐怕是投胎再造也不能了,于是道:“既然你们是这样想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你家的大门,我说到做到!”
说罢,也不再理会,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连天横知道他总归还是伤了心,也站起来,追到门外,把人紧紧地搂住,心碎道:“宝儿!”宝瑟儿却望着他,捧着他憔悴的脸,说:“爷,我是甚么样人,你也清楚,不求他们点头,我们自己过日子,好么?”
“好宝儿,”连天横在那额头上亲了亲,我疼你,你也疼我,别人不会明白的。”
宝瑟儿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当是答应了,他害怕连天横的脾气,却也喜欢他的温存,一会儿像电闪雷鸣,一会儿像和风细雨,吹得人晕晕乎乎的。
连天横怀里抱着人,眼神却冷了,心里知道,今天虽然从家里出来,但这件事,可不能这样不了了之,这次是他发觉了,下回若是不在这里,宝儿受了伤害,当真是不堪设想。
天色白蒙蒙一片,星月隐燿,雾气渐渐起来,东方微微泛亮了,折腾了一夜,如今已是黎明。
连天横握着他的肩头晃了晃,低声道:“带你去吃好吃的,你上回不是说要吃苏家的面么?
宝瑟儿不悦道:“还有呢,还有呢?一碗面就打发人了啊?”
“再来一只香糟鸡。”
“还有呢?”
“再来一壶霜葩白。”
“好,够了。”
他知道宝儿心疼钱,在外头吃东西,总归不及家里。
在苏家楼上,两人一人一碗面,又分吃了一只整鸡,大快朵颐,暂且也忘了这些烦心的俗事了,吃得肚皮滚圆,坐在椅子上休息。预备回去好好睡个回笼觉。
回到家里时,却发现莫氏端坐在堂上,好似一尊大佛。
宝瑟儿如临大敌,心想这老虔婆怎么又卷土重来,他吃撑了,一张嘴就要吐,哪有气力与她撕扯,这回真要招架不住了。
连天横倒是不怵他娘,只是有些疲惫,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年,他真是受苦受难了,叹的气总是格外多。
原来莫氏方才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又急又怒,捶着胸口,在家里对着丈夫哭骂了一番:“你这短命促寿的死老头,儿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沁秋那孩子也被你害了,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这样劈头盖脸地数落了许久,连老爷虽然为人Yin狠,却总归有些惧内,自己不愿认错,恨恨地回屋里睡下了。
莫氏越想,便越后悔做的那些事,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心想这做爹娘的也真是混账,一边叫了几个人出去寻找沁秋回来,一边又乘轿子去大全巷。
她身子骨本就虚弱,这一夜的折腾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这个长子,的确是苍老许多,看见他们回来,一张嘴,又忍不住带了些哽咽:“我、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连天横也不是一个石头做的人,看他娘这副样子,何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