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首辅真的住进牢里了?”
谢琢点头:“住进去了,不过事前狱吏将那间囚室打扫了好几遍,焚了香,确定没有异味,还取了崭新的被褥放在里面,怕杨首辅无事可做,书册和笔墨也都齐全。”
寇谦咋舌,又道:“不过合该如此,毕竟现在谁都说不准,罪名到底会不会落在杨首辅身上。”
随着杨敬尧的入狱,咸宁帝就像被激怒了的狮王,开始毫无理由地频频打压大皇子一派,所有进言立储的折子全都留中不发,将父子两人的不睦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文华殿里,又有一沓折子被狠狠掷到了地上,咸宁帝怒极痛骂:“朕还没死,这些人就想着拥立新君!李忱能给他们什么?能给他们权势还是荣华?”
谢琢和众人一般跪在地上。
年迈的狮王已经笼络不住人心,年轻的皇子未来坐在龙椅上的时日还长,聪明的人,都会往前看、往远看,知道该依附、该讨好的人是谁。
“延龄。”
谢琢回答:“臣在。”
咸宁帝的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疲倦,他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谢琢,突然问他:“你如今被借调到了大理寺,前几日怎么突然回了天章阁?”
说完,一双锐目不显浑浊,盯着谢琢的神情,似是有所怀疑。
谢琢回想片刻,答道:“回禀陛下,臣在大理寺负责整理旧案卷宗,其中有一个案子,大理寺的卷宗与臣印象里《时政记》中的记录有出入,臣担心负责编修的《实录》内容出现差错,于是才急忙入宫核准。”
咸宁帝不动声色:“哦?是哪个案子?”
“十七年夏,前吏部侍郎祝明之被弹劾与嫂之婢女私通,并生下私生子,因此,祝明之被贬抚州。①旧案卷宗上画押的是大理寺少卿董槐,但我印象中,《时政记》记录的是此事乃侍御史田公亮主审。”
“原来是这件事。”咸宁帝研判地看着谢琢,吩咐,“高让,你跟延龄说说。”
高让笑眯眯地接话:“这事大理寺卷宗和《时政记》都没有错,事情也简单,最初确实由侍御史主审,不过临到最后,他突发心风之疾,告病了,此案便由大理寺少卿接手,所以在末尾画押的也是这位董少卿。那时谢侍读尚未入仕,所以可能不清楚。”
谢琢拱了拱手:“劳高公公解惑。”
咸宁帝看不出是否相信谢琢的说辞,夸了句:“延龄年纪不大,做事很严谨,不错。”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敬尧通敌一案好似陷入了某种僵局,没有任何新的进展。反倒是因为咸宁帝与大皇子的矛盾,官员变动很是频繁,令不少人提心吊胆,害怕被殃及。
谢琢回到住处,一边铺开宣纸练字静心,一边思索如何才能打破现在这种相持的局势。
听见葛武的敲门声,谢琢没有抬头:“把药放下吧。”
“公子,还不到服药的时候。”葛武道,“门外有个人自称陆小侯爷的下属,叫丁全,前来送信。”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家公子已经放下笔,疾步跨出了门。
送信的人很年轻,穿一身短褐,正拉着马的缰绳,风尘仆仆。
见谢琢走近,丁全立刻拿出两个信封:“这是我们少将军给您的信,特意命我以最快的速度送来洛京。”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少将军说得果然没错!”
谢琢接下信,好奇:“你们少将军说什么了?”
丁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临走前问少将军说,要是我把信送错了怎么办,我又没见过人。少将军说不会的,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收信人。”
谢琢一怔,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问:“他还好吗?”
“您说少将军?”丁全立刻道,“少将军好得很!带我们去偷袭那帮北狄人偷袭了好几回,次次都赢!据说耶律真大怒,悬赏少将军的人头,说谁要是取了少将军的脑袋,谁就能拿黄金百两!”
想起上次陆骁在信里说的,要去掏北狄人的狼窝,谢琢不由追问:“那他可有受伤?”
丁全张口就把陆骁给卖了:“少将军吩咐了的,要是谢侍读问他有没有受伤,就回答没受伤,要是问有没有生病,就说没生病,要是问睡得好不好,就说睡得不好,天天做梦都梦见您!”
他又笑得灿烂:“您和我们少将军的关系真好!”
“我们关系确实很好。”谢琢没有追问受伤生病的事,陆骁想让他安心,他就安心。
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两封信,一封薄一封厚,谢琢问:“他可有说什么?”
丁全收起笑容,肃了神色:“这里面是一份供词。前些时候,少将军带人突袭,抓了一个叫阿术列的人,一顿严刑拷打后,这人供出了不少东西,然后少将军和陆大将军商量后,准备将他押解回洛京,又让我一定要赶在阿术列进洛京前,将信送到您手里。”
谢琢心里有了猜测,捏着信的手指收紧,他说出口的嗓音晦涩:“可否稍作休息,容我写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