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温烛衣怔怔的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玄曦柔声安慰他道:“别怕,我们在家里。”
“家?”
温烛衣环视周围小小的屋子,藤木家具、白瓷茶杯、磨得有些发旧的麻布坐垫……一切都是熟悉的,但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不对,”他喃喃道,“玄曦,我们到底在哪里?”
玄曦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矛盾。他轻启薄唇,想要说什么,又顿了顿。
“别急,”最后,他轻轻握住温烛衣颤抖的肩,“慢慢想就行。”
然后他将他温柔的搂到怀里,低声在他耳边安抚道:
“反正,无论多久,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任由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
“!”温烛衣愕然。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熟悉的话,曾几何时,有个至死不渝的人,对他说过!
他脱口而出:“夙墨……”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便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心头。他猛的捧住玄曦的脸,上上下下焦急的打量着他:
“夙墨、夙墨,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玄曦目光一凝,闪动复杂的情绪:“是我,你别急,折玉……”
温烛衣、也即是沈折玉在不知不觉之间,两行泪悄然滑落。他如同被重重一锤,连声唤着:
“是了,我是沈折玉……不、不,我是温烛衣……不对,我既是沈折玉、又是温烛衣?……”
交错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不断的闪现、闪现,最终,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夙墨,”他轻轻开口,泪还止不住,“谢谢你找到了我。”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周围的一切迅速的改变了。
二人的容貌恢复了年轻,华发重生、细纹褪去,沈折玉的五官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为清秀稚嫩,而夙墨的双眸焕发出红宝石般火热的光,多了几分霸气。
共同生活了八十载的小屋化为一股青烟,悄然散去了。昨夜替换下来的衣衫、喝了一半的清茶、卷起三分之一的竹帘、玄曦为烛衣雕的小木人玩意儿、烛衣给玄曦书写的心法……也随之消散。
二人现在身处一片混沌中,四周茫茫一片像是黄沙,又像是无尽头的时空夹缝。
“夙墨是你,玄曦也是你……”沈折玉哽咽道,“我好开心……上一世,你找到了我。这一世,你也不顾一切的来救我了。”
“折玉,没事了。”夙墨捧着他脸,连连吻去他脸颊的泪痕,“你回来就好……”
沈折玉用力抱紧他,失控的吻他:“夙墨、夙墨,我好爱你啊……”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热烈的表达爱意。与夙墨经历了两世的深爱,他胸中的感情快要炸裂,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更何况,他们还有整整八十载的朝夕相处、执手相看两不厌。即使那段过往是虚幻的,但是八十春秋的感觉却不是虚假,而是真真切切一分一秒流逝而过的!
夙墨一愣,竟是红了眼圈,颤抖着手紧紧将他箍在怀里。
“我也爱你,折玉……”
两人难以自控的吻着,恨不得就此融为一体,永不分离。平淡如水的日常点滴没有磨光他们之间的热情,却反而让他们更渴求彼此、更珍惜彼此。
直到一声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了二人。
“咳咳……”月老君颇为不自然的声音在混沌中响起,还带点回音,“你们俩……相认了吧?”
沈折玉与夙墨微微分开:“月老君?”
夙墨疼惜的捏了捏他脸:“嗯,是他帮我进来虚空幻境找你的。”
“他?!”沈折玉惊呆了:这老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月老君一点也不谦虚,一听夙墨说到自己就滔滔不绝起来:“是啊,折玉!这还全靠老夫保留着温烛衣留下来的琉璃心呢!你这次是不是该好好谢我?”
提到温烛衣,沈折玉默然了。他方才作为温烛衣度过了八十载,对他所有感情都完全能感同身受,还一时无法从那种强烈的代入感中走出来。
“温烛衣……没能逃离琉璃宫……”他低声道,“与我互相交融的并非他的真实记忆,而是他……美好的希望,可惜未能成真。也许是他太不甘、这份执念太过于强烈,我的魂体反倒是被他这未能实现的美梦拉走了。”
是的,温烛衣与玄曦,哪可能那般容易的逃离琉璃宫呢?他们还没出宫门便被清安君带领弟子拦下了。清安君见到试图逃走的二人,恼羞成怒,下了狠手。温烛衣和玄曦二人拼死反抗,却被双双打下了琉璃山中的深渊。
温烛衣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要与自己共赴黄泉,心里的怒意、委屈、无力一起涌动,终于被曼陀罗魔花彻底吞噬入魔。他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拉着玄曦从深渊中飞身而上,然后便开始了对正道无尽的杀戮。
一瞬之间,温烛衣从万人景仰的琉璃仙尊,沦为了正道最为唾弃、人人憎恶的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