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睢走了,他坐到了饭桌前,他夹起了一筷rou放进嘴里,咀嚼着,他蓦地想起了被江睢吞咽下去的那两个字。好恶心。
他没法吃下任何东西了。
而现在母子二人隔着一道门静默对峙,当他听见顾引莲真正的亲口承认时,江子鲤发现自己连反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着,半天才呕出几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顾引莲表情如枯萎的花瓣般恹恹,“除了报复,还能为什么。”
郑规一死在怀里的时候,心已经灰了大半,等到好不容易见到道侣良人,对方在听完事情经过后根本没有安慰自己,反而拂袖离去后,胸膛内的那股婉转怨意便逐渐成了恨。
——到底要怎样才能报复到一个已经“天下无敌”的人?
用怒骂?用攻击?用自残?
还是当对方挑起红绸的时候,对他说“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那天晚上,她努力作出了此生最得意,最丑陋,最无畏的表情,只想看到对方最暴怒,最惊慌,最无能的模样,可男人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说:“那就生下来吧。”
“……于是我就把你生下来了。”隔了这么多年,故人身死,爱恨如尘,再谈起来时顾引莲觉得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年自己的激动与癫狂,“这件事的确是一桩不可为人道的错误——我不愿见你,也有这一层原因。我原本胁迫江睢此生绝不可吐露,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
顾引莲看着门上的龙玄宗徽,“至于江夙,他就是一个无心无情的怪物,他怎么想,我一点都猜不到。而他堕鬼,我也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呢?所以说到底我在您的眼里,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错误”?一个活该被世人嘲笑的笑话?江子鲤想要冲出去这样质问门外的那个人,但他浑身抖得厉害,捂嘴的手上沾了泪渍,粘腻得让人愈发作呕。
他不说话,门外的人也不再说话。又过了许久,久到江子鲤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
“子鲤。”
这一声是江子鲤从未听过的温柔,是他溯回到襁褓时也未曾耳闻的声音。
“我不想自称母亲,”顾引莲缓缓抬起头,“但你还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以孤引先生的名义,劝诫你一句。”
“别惩罚别人,会变成我。别惩罚自己,会变成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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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小可爱上一章问起过小江父母的事,这里就解释了_(:з」∠)_
总之先为小江写一个惨字……
第180章 地灵粹(四)
顾引莲说完后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小院。她走到院门前,朝廊上看去:“你们两个也不用再躲了。”
沈蕴吐了下舌头,从廊柱后走到顾引莲面前行了个礼:“孤引先生。”
“亭主……”舒喻也磨磨蹭蹭地跟在沈蕴后面。
“孤引先生也是来劝江同修归庭的吗?”沈蕴问道。
顾引莲漠然道:“只是有人请我来看他一眼罢了,我看完了,就走了。”
沈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倒是顾引莲又多打量了他两眼:“你在云丛鬼隙时,曾入过祝桃的幻境,回到了三十年前的天贤庭?”
庭内每次出山历练后回来都需要写详细的任务报告,并封入诸匮阁中以待后来人查阅,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孤引亭主是守庭亲自招揽的大仙师,有权限看这些档案也不例外。
沈蕴心想难道是这位当年的顾礼范想打听自己在幻境里遇见什么八卦吗,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回答道:“是的,不过幻境内诡谲复杂,学生并不敢妄谈三十年前真实的天贤庭是何模样。”
顾引莲又道:“那你可还记得,祝桃的笔记中记载,她当时如何习得第一个幻术的?”
这个问题有点意外,沈蕴嗯了一声,“好像……是被沈丹成仙师指点后开窍的。”
“果然是他……”顾引莲第一次皱起了眉,她思索片刻,又追问道,“那你是否在沈丹成或是祝桃的房间里发现这个咒文?”
女人摊开掌心,在手中画下了一个符号。沈蕴辨认出来后不由一愣。
又是魔龙文的“门”字。
沈丹成和龙王萩律认识这件事沈蕴是已经知道的,而这个咒文又似乎代表着连通外域和神州的通道,再结合前些日子在密室里看到的壁画,沈蕴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了重重烟云之后,让人分辨不清。
“见过吗?”顾引莲见沈蕴发怔,便又问了一遍。
沈蕴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切,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先生我想问一下,您知道这个咒文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顾引莲道。
“……”对方明显就是在撒谎,沈蕴暗咬了下牙,尽量保持着笑容继续问道,“因为我看这咒符像是个魔龙文,最近不是马上要办道龙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