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那条白色的幼龙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不及黑龙之势。明明是一样的招式,在江夙手中的威力和江子鲤的威力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若不是他手中握着的吞月是天下第一名剑,恐怕他早就已经剑断人亡了。
沈蕴啧了下舌,示意宫梦锦立刻开始施术,自己和路弥远提剑要来帮忙,江子鲤余光瞥见,断然喝道:“外人不准过来!”
沈蕴不可置信:“江子鲤你这会还任性什么……”
“滚开!”江子鲤吼道,“我就算战死,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沈蕴你若敢插手,我此生都不会饶恕你!”
这是他的战斗。
斩龙舞的杀招专攻人身上的印堂、廉泉、曲池等弱点,江子鲤心知肚明,对这些地方也严加防范,不敢大意。他挡下江夙挥向他的一剑,两剑僵持之时,他突然一阵剧痛从右足袭来。
他低头一看,瞳孔急剧惊缩。
江夙的左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截黑色利刃,刃尖已贯穿了他的脚背,将他的右脚死死钉在了地上——是斩龙舞中绝不可能有的招式,甚至任何剑客对决中都不可能用出这样的招式。
“唔……!”江子鲤没料到对方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偷袭,他生生咽下痛呼,倏地抬头,“你——”
剑尖已近在眼睫。
不容思索,江子鲤猛地后仰,然而剑尖已划开他的眉心,鲜血在额上飙溅出来。
舒喻脸色惨白:“少主……!”
江子鲤的脸色比他的执剑使更惨白。少年踉跄几步,捂住额上的伤口倒在了地上。他胸膛剧烈地起伏,抬头看向江夙。
让江子鲤意外的是,对方此时竟然放下了手,并没有给他致命一击,只是俯视打量着他。
突然间,江子鲤心里的那一点火苗又不受控地重新燃了起来,他张了张嘴:“父……”
“斩龙舞,无趣。”
一瞬间,江子鲤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江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茫然而无聊地,在看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我要找的,不是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袖摆上的金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叮铃。
“啊啊啊啊啊啊————!!!”
从江夙身后骤然爆发出比恶鬼还要凄厉的咆哮,江子鲤的脸变得无比扭曲,他疯了一般翻身想要扑过去抓住江夙衣摆,但重伤的右脚根本使不上力气,一个趔趄又扑倒在了地上。
“江夙!你给我站住!!”
那个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没有手捂住伤口,血顺着额头的伤口溢出,很快糊满了他的眼皮,睫毛,鼻梁。
“父亲!江夙!我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少年双眼血丝暴起,发出困兽般的嘶鸣,“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要建立他永远都追不上的不世功勋,凭什么要让他永远活在剑圣Yin影之下,凭什么抛弃母亲和宗门,留他一人去面对那些Yin沟里的窃窃私语,现在又凭什么堂皇地在他面前堕落成鬼,将他的所有崇拜敬仰嫉妒全部撕得粉碎,踩在脚下?!!
江子鲤心头恨极,他咬牙一把抓过吞月,朝着那个背影猛地掷了过去!
这一掷他用了自己十成力道,长剑去势分毫不减,如闪电般飞劈向江夙,在还有一尺距离时江夙猝地转身,手中黑光将白电断然截下!
江子鲤对父亲的最后一次还击,依旧失败了。
“……”江夙对江子鲤的控诉始终毫无反应,倒是掷来的这一剑仿佛让男人想起了自己还没有了结地上的少年。他看了一眼掌心的黑色鬼刃,然后慢悠悠对着江子鲤扬起了胳膊。
江子鲤喉头一窒。
可就在黑刃劈落的瞬息,一道区别于吞月的剑气突然从旁撞了过来——
这一道剑气不够凌厉,也尚缺威力,挥得畏畏缩缩,却正好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随即江子鲤只觉眼前一花,身后有一只手将他拽起,往后连退数丈,等他侧头看去,撞见的是那张从小看到大的,寡淡得毫无特色的脸。
“少主。”对方朝他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
江子鲤瞪大了眼睛:“舒喻你……”
对方显然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啊我不是故意要打断少主和、和令尊的,只是我想着沈同修他们算宗门外人,我是龙玄弟子,应该不算吧……”他越说越小声,“我也不可能看着少主死在眼前……”
“你就不怕你自己死我眼前?!”江子鲤脱口骂道。
“不怕。”舒喻用力咽了下口水,认真答道,“因为我是少主的另一只手,为少主补上空门,本就是我当执剑使的责任。”
这一句话字字清晰,传入了附近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江夙。男人的脚步一顿,他无波的黑瞳剧烈颤动起来,仿佛有紧绷的一根细线在他残存的神识中铮然断裂。
轰——
鬼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