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谦无声嗤笑:“我说啊,你发什么疯?你是忘了你自己因为什么才呆在警局吗?你说我之前,你不问问你自己,你有什么想对我妈说的吗?”
时谦字字带刺,讽刺味几乎从话语中溢出来。
他对于艾尔西的感情淡薄如陌生人。
时怀是在他三岁后才出生的,在出生后不到三年,就丢给了在国内的时谦,艾尔西则继续留在Y国继续她的事业。
可以说,时谦在有记忆起,就几乎没有见过艾尔西。
在高中前,他没有收到过艾尔西的任何关心,哪怕是只言片语的问候,哪怕是过年过节的祝贺。
没有。
都没有。
在他最需要母爱的时候,艾尔西远在Y国。
在时谦的童年里,他也只在上小学前才会哭着求着要艾尔西,他曾经也只是一个涕泪横流的一个小哭包。
可是艾尔西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时德明虽然没有时刻陪伴他,可还是偶尔会回家,会给他带礼物。
一个小孩子就在这样无父爱,无母爱的情况下成长了。
甚至当时,连宋姨都没有。
时谦在家,只有临时工,临时工干的时间不久,面容时谦一个都没记住。
他是在孤独中成长的。
也是在沉默中成长的。
时怀其实和他的情况差不多,可时怀有时谦这个哥哥陪伴,有后来招进来的宋姨照顾。
当年的时谦什么都没有。
最可笑的是,时谦帮忙带大时怀,艾尔西也只看得到时怀,看不见他。
母爱缺乏的童年,久而久之,他的性格就在常年的孤寂中沉默着变态。
他在得知时德明出轨时,第一反应不是茫然无措。
而是惊喜。
是的,惊喜。
他觉得,艾尔西这个只顾生不顾养的女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时德明当时甚至都不知道时谦知道自己出轨了,还是时谦主动帮他隐瞒时,时德明才发现的。
就算后来艾尔西抑郁自杀,参加自己母亲葬礼时,时谦也没有一丝伤感难过。
他有的只是——
太好了。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
所以现在,站在艾尔西的墓碑前,时谦一点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厌恶和反感,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感。
时德明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他会说这种话,他半蹲着,伸手去抚摸那被暖阳晒出温意的墓碑。
他轻轻地说:“我前天梦见艾尔西了。”
一片寂静。
时谦没有接话。
时德明眼带茫然,继续说:“其实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来,我依旧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出轨。”
明明对婚姻的不忠,是导致现在那么多糟心事起了连锁反应的罪魁祸首,可时德明仍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他真的不知道重来一次他会不会出轨。
他理想的爱人,其实艾尔西早期是非常满足的。
艾尔西美丽、知性、妩媚、有才、家境相当好。
是时德明从小时候就幻想的抱得公主归的最佳人选,可后来相处久了,他才发现,艾尔西善斗、冷静、事业心强、独立性更强,一点都没有时德明想象中结婚后被驯服的小鸟依人的模样,婚姻反而让她更加放飞,无所顾忌地在商场上大杀特杀。
可是时德明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然而到了此时,时德明问自己,他想要的生活,又是怎样的,他自己却又答不上来。
他不知道。
他在逃避。
可就在前天晚上,他梦见了艾尔西的样子,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艾尔西带着海滩帽和大大的墨镜,笑得张扬野性又漂亮。
他承认,就算现在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对初见的艾尔西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不管他重来多少次,他都会选择跟艾尔西结婚。
可是结婚之后,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知道。
答案大概是不会吧。
这些年来,这些事已经搅得他心力交瘁,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下半生,不需要伴侣,他只想看着他和艾尔西的孩子们能够幸福。
也许这样的话,在他刚出警局时冒出来,真的非常虚伪,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自私地希望,如果有来世,艾尔西能够继续选择他。
良久后,时德明才用手背擦了擦墓碑边缘,直起身离开。
——
暮阳西陲,暖橙色的暮光打在木棉树上的木棉花上,光线把花瓣的轮廓揉出了细腻的光晕。
于含明偶然抬头,就看见了这样一副美轮美奂的场景。
他手中捏着一个小红色袋子,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