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又有一人经过, 忽然站定并与他交谈起来。两人一动不动, 像一条欢腾溪水中两块顽固的石头。
“白小旭。男,食评社三星评论员。五月被派遣来危燕区常驻。”
文劲说:“数日前在梦鲤乡‘跳楼’, 称自己醉酒误事,否认被威胁或伤害。翌日离开管理办,我们一直派人盯守。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发现其有可疑行为。”
文劲看了看钟豫,皱眉补充道:“社交网站也查了, 没有异常。”
钟豫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淡淡说:“这不就有了么。”
文劲憋了又憋,切回自己的语气,八卦兮兮地往旁边瞟:“队长,你是觉得他干了坏事吗?咱们跟他的人没抓到把柄,是因为他其实是个反侦察高手?”
“……不可能。”钟豫没绷住,面露嫌弃:“我试过他几次,蠢得说什么都信。刚刚在邱秋那儿撞见他,他竟然还以为我是来换锁的路人,看到把空椅子就坐下歇了会儿。”
“……………”文劲欲言又止,决定把一肚子吐槽咽回去,端正态度想了想。
她道:“所以,他会有危险?”
钟豫不置可否。
文劲面色犹疑:“还是把他送回管理办保护起来吧。就算我们在这儿待机,还是有风险。”
“用什么理由?”钟豫没再看监控,此刻前方正好空出一块,他们可以用rou眼直视交谈的两人。
文劲卡了壳。
“那什么怕死的案子,白小旭肯定是个关键。”钟豫说:“能随手掏出狭域振荡器灭口的杀手,让阿虎蹲了半个月都蹲不出线索的餐厅,行事几乎把‘小心’刻在了脑门上。如果没有一个横冲直撞的人去破局,你觉得这案子能有结果?”
“……”文劲小心道:“人家叫王帕斯……”
“啊。”钟豫看了她几秒:“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叫文·再说一句就扣两百工资·劲。”
文劲把脸埋了下去。
她脸上是慌乱和犹疑的,当然不是为那句玩笑话,而是为队长让普通人涉嫌的做法。
太冷血了。
理智上她明白,为了抓到幕后黑手,让白小旭出去钓鱼是个颇有效率的选择。
加上当事人自己也愿意,并未求助管理员系统。那他们当做不知道,一举两得,皆大欢喜,案件如果有了进展,也是对小王助理的交代。
但万一出了事呢?
即使是当事人自作自受,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文劲扪心自问,换成自己坐在队长的位置上,她绝对不敢拿人命去赌。
所以她尽管心里不舒服,却仍然是感激队长的。
越艰难的选择意味着承受更大的压力,承担更严重的后果,而这一切,都不需要她一个被“独断专行”领导着的下属Cao心。
某种意义上,她正被保护着。
钟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纠结,目视前方,语气淡了些:“怕什么,他会安全的。今晚人多,不好动手。”
文劲抬起头来,拍了拍脸,用力点头。
“别东想西想的,先做事。”钟豫向前抬了抬下巴:“信息采集好了么?让三零查查,这是什么人。”
——
神秘人的大名并不神秘,前几天还在危燕区的新闻中出现过,只是没多少人注意罢了。
他正是那六名被梦鲤乡开除的工作人员之一。
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虾米,拥有一个过耳就忘的名字。
舞台上已经开始讲解第二轮规则,镜头从众参赛者身上扫过,马源作为上一轮表现突出者,理所当然得到了许多光辉的特写。
主光屏中甚至开始回放他上一轮的Jing彩Cao作,比如明油浇上菜品的瞬间,主持人大呼小叫地说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他就是个恶心的垃圾。”小虾米神色愤恨,几乎想要把比赛区里那个看不清的小人抠出来,扔在地上一脚踩扁,好让他不敢再笑得这么春风得意。
“是他把那碟葱花碰掉的,是他让小黄拿不称手的锅煮狮子头的。”他说着,语速越来越快:“他就不是个人,整天在大厨房骂人,让我们加快手脚,如果是一楼的订单,能省的步骤就省,不用伺候得那么Jing细。”
白小旭沉默的看着屏幕。
小虾米说到这儿,忍不住有些哽咽。
他抖着声音说:“为什么啊……我那天都吓死了,恨不得给客人下跪。我还偷偷跑出去看了一眼,看客人没有拒绝那碗汤我才回去了,后来一晚上都没睡着……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我……”
主屏幕中,马源对着镜头自信一笑,笃笃笃地切起案板上的黄瓜来。片片薄如蝉翼,尾部竟仍是连着的,切好首尾一并,便成了一朵浅绿色的花。
这刀工虽强,许多学徒却也能做到。
比如这位小虾米,他就是凭着一手好刀工被选进了梦鲤乡。
看到这一幕,他再也忍不住,眼泪从指缝间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