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又看向了沈棠,不知怎么声音竟有些微微发抖:“这孩子姓沈?你,你莫非是……”
沈棠仍然神色冷厉,但却格外冷静淡然,闻言一动不动,一旁鹿鸣叹息一声,道:“你没猜错,他就是沈静的孩子。”
陆羽瞬间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紧了沈棠,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丝猜测,但是从鹿鸣口中听到这赤|裸裸的真相,感觉犹如当头棒喝,脑海空白,一时间都忘了反应。
鹿鸣几乎是同情地看着他,没出声,坐在他腿边的蓟和突然伸手拉了拉的他的裤腿,鹿鸣回过头去,蓟和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也坐下来。
于是,鹿鸣便在蓟和身旁坐了下来,两人靠在一起。
这仿佛是现场出柜一般的举动,让还处在一脸茫然状态中的弟子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默契地抱紧了彼此,倒在炼化炉旁边的耿茗见状出声重重“咳”了两下,可惜他受伤太重,只能勉强支撑,鹿鸣伸手为他送去一股充沛的灵力,打在耿茗胸口,让他彻底闭了嘴。
重新扭过头来,和蓟和肩膀挨着肩膀,低声道:“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跑出来的?”
蓟和抬眼瞥他一下,“你正常说话好吗?”
“……”鹿鸣竖起眉毛,“我没正常说话?”
蓟和道:“你现在是我相好的,听听你刚才那质问我的语气,是还留在师尊的身份里没出来吗?”
鹿鸣:“……”
他暗自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问的那句话,还真有点师尊的包袱,扭头看到蓟和白净的侧脸,想了想,突然捣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更低:“我本来就是你师尊,小徒弟不听话,我连问都不能问一下了?”
蓟和被他灼热的呼吸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耳朵,小声嘀咕道:“……有毛病。”
“还敢和为师顶嘴,胆子越发大了,”鹿鸣在地下悄悄碰了碰蓟和的手,点了一下他微凉的指尖,“回去是要有罚的。”
他故意在“罚”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沉沉地落在蓟和耳边,然后如愿以偿地发现他耳朵尖红了。
而不远处门边,同样是站得极近的两个人,却是和这边截然不同的气氛,两人彼此沉默地对视,陆羽收敛了满身戾气,朝沈棠稍微靠近了一些,又想伸出手,只是一团虚幻的雾气,但还是被沈棠躲过去了。
陆羽停在半空中,也不生气,默默收回手,看着沈棠出声道:“你叫沈棠?你今年……多大了?”
沈棠不知道他问自己这个干什么,整个人十分警惕,道:“虚岁十八。”
“十八……”陆羽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都已经这么大了……”
沈棠看他神情古怪,眼眸漆黑又带着一丝怀念,不禁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张脸……原来那时在玉简门遇到的那个鬼影就是你,可惜没有一网打尽,竟让你这邪魔死而复生!”
陆羽:“……”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复杂,继而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声音震荡屋顶。
沈棠:“你笑什么!”
陆羽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邪魔,你这语气神态当真与当年的道陵君一模一样。”
沈棠眼神冷冷地一瞥:“不准你提我父亲。”
他这声“父亲”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之前他对道陵君的种种怨恨都凭空消失了,鹿鸣听到他这声称呼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欣慰,也替道陵君感到开心,猜想应该是他们暗地里说过许多话,和解了一点,但是陆羽却并不这样想。
他听到沈棠喊道陵君“父亲”,神色一顿,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意识到一件事,原本那张无限悲戚怀念的脸瞬间冷硬下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厉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配做你父亲?”
“……你说什么?”
陆羽嗓子里冷哼一声,漠然道:“我说他道貌岸然,是个……”说着看了沈棠一眼,“哦我忘了,你那时还没出生不知道,当年你母亲是绝青宗唯一的仙子,风华绝代,可惜并没有过过几天幸福日子,一生都在苦痛流离中挣扎……知道这都是因为谁吗?”
沈棠:“闭嘴。”
陆羽眼眸猩红,脸上确是十分快意,恶狠狠道:“都是因为你那个好父亲!你把你母亲……”
“我叫你不要说了!!”
沈棠持剑一把刺过去,陆羽连躲都没躲,被他不偏不倚戳中了胸膛,但没有触及心口,而且他也没有真实的rou|体,所以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可他却重重喘息一口,好似痛极了,然后,抬手一把掐住了沈棠的脖颈。
陆羽力气很大,几乎要把沈棠提起来了,神色冷漠地欣赏着他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的脸,含着笑意道:“很好嘛,跟你那个虚伪的父亲一路货色,让我……”
话未说完,门外再次传来了动静,这次却是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好像踩在棉花上,很快来至门边,然后,抬手敲了敲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