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翁道衡又换了一种腔调,是唐海那冷冷的语调,他突然问郭浸言:“你照过镜子吗,医生?”
郭医生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镜子,他拿起镜子,这才看到了自己的脸,“郭医生”自己的五官慢慢模糊成另一张脸,这是一张和唐海一模一样的脸,他摔下镜子,他摇头说:“不,我有自己的意识,我不是唐海,我是郭浸言。”
说着,他脸上的表情激动了起来,他指着唐海说:“我不是你!有病的是你!我在你的现实世界和臆想世界都没有原型,我是独立出来的!而你!而你有病!你把母亲罗海兰臆想成房东,把陈山的未婚妻臆想成女同事,把桑淮臆想成只露过一次面的拆白党,把陈山的父亲臆想成你自己的父亲!”
“你有病!你得治病!阿山不是陈山,他是你臆想出来的,不,阿山其实就是你自己!你爱的是想象里的你自己!你就是纳西塞斯,被自己的倒影所迷惑了。因为没有人纯粹地爱过你,所以你臆想了一个想象里完美的自己爱自己,其实阿山不存在,两个世界只有一个是真的,还有一个是你臆想的。”
郭浸言很激动地站起身指着唐海说,他被恐慌的情绪给包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郭浸言,从来没有怀疑过,而现在自己居然只是唐海根据很久以前的一个姓郭的心理医生臆想出了自己,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他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同样可以看到阿山。
“不,我可以让两个世界都是臆想,也可以让他们都是真的,我没有病,我如果有病,那么郭医生你该是什么?只有我的世界是唯心的,你才可以实在地存在,阿山也能存在。我不想治病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好了。”
郭浸言脑门闹出一片冷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愿意自己承认自己不存在,他痴痴地坐了回去,脸上拾起专业的微笑,他最后点点头,对唐海说:“对,你没有病,阿山存在,唐先生你很健康。”
唐海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说:“谢谢你,郭医生。”
说着,唐海离开了郭浸言的办公室,再也没有回头,郭浸言打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蒲氏公司这个庞然大物的落网和死亡,郭医生一看就知道唐海的手笔。
唐海睁开眼睛,眼前是蒲氏的新闻,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接起,电话里是桑淮的声音,他很着急:“你看到了我给你发的消息吗?周常越狱了,他肯定是要报复你的,你我联手从内部把蒲氏搞垮了,他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手笔,他越狱估计是冲着我们来的……”
“没关系。”唐海对电话里的桑淮说,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人能让我死掉。”除了我自己。
最后,他对电话里的桑淮说了一句:“再见,桑淮。”
桑淮听着唐海的声音,总觉得唐海的语气仿佛在说永别,他刚想说点什么,那边唐海却挂断了电话。
唐海最后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的方向,最后他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巷口,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却又异常眼熟。
他走了几步路,看到巷口坐着一个孤零零的邮筒,他突然就想起来了,这里是读书仔唐海和阿山来过的地方,而阿山就在这里死亡。
唐海笑了起来,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了,他毫无畏惧地往前走,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一阵风刮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周常和他的刀,唐海其实可以避开,但是他没有。
于是周常凶恶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杀唐海会这样容易得手。
周常怕一刀送不走唐海,于是他着急着忙地又补了好几刀,唐海倒在地上,看着血从身体里漫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消失,身边是“杀人了”的尖叫声,周常跑了。
他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身边有很多人围着看他,有人在打120,有人在报警,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这时候他听到了桑淮的声音,他在他眼前晃:“唐海,你挺住……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我提醒过你的……”
桑淮向来冷静的脸上是焦急的神色,他甚至都快哭出来了,两只手堵住唐海流血的地方,不想让唐海继续流血死掉,唐海看着桑淮的脸色,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桑淮这样,他好像明悟了什么,桑淮可能对他……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想,不重要了,他觉得没意思。
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好冷啊,好想睡觉啊,可是桑淮一直在喊他,他感觉到桑淮的眼泪滴在自己的脸上,他最后对桑淮说了一句“对不起”。
黑暗里人群嘈杂都没有了,世界又点起了光,唐海看到有一个人背着光向他走来,那个人用沉稳又温柔的目光看他,唐海认出来了他,那是他的爱人,于是唐海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阿山。
就像美少年纳西塞斯义无反顾地跳入那个有自己倒影的水中。
“cut”。
地上的翁道衡睁开了眼睛,在饰演桑淮的演员杨庭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好像真的死过一场一样,身上都是血包上的血,脸上也都是血,看起来很狼狈,大家都因为翁道衡的演技鼓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