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将近四点了?
“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清除夜,我跟他们说,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麦克斯无辜地摊开手,“我只是个从里面捞脏钱的商人。不要以为有埃尔温的担保,我就是个好人。我和其他商人没什么两样。”
“快乐?”塞维尔重复道。
“它用重新分配的资源换得一个稳态,把优胜劣汰冠冕堂皇地摆在明面上,然后说这是对我们好,”塞维尔深吸一口气,感到自己的声音哆嗦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地牢里的黑暗经历,又想起地牢外光鲜亮丽的厅堂,“……实际上,我们都是被它玩弄的对象。”
“我很少看这类新闻,”塞维尔当即局促不安地绞紧了手指,内心里发誓回头一定要把和迪特里希家的新闻翻个底朝天,原本忐忑的语气里不禁带上了轻微的埋怨,“……埃尔温也不愿意和我说。”
“……因为他们的行为是自发的,”塞维尔喃喃细语,茶褐色的眼睛微微闪烁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就像你一样,所有人的行为都是自发的,只因这关乎利益,利益驱使人们做出选择。”
这其实也是塞维尔的猜想之一,可他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忍不住继续发问:“但
他侧过脸来,忍不住轻声说:“我之前一直在想,清除夜为什么会存在——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别瞎猜,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麦克斯笑着摇头,“奇怪得很,我觉得清除夜只是人们发泄情绪的途径而已,不像你们,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塞维尔闷闷地不接话了。但麦克斯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小情绪,自顾自地抬手看了看腕表,语气有些纳闷:“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了,埃尔温怎么还不来接走你们?”
塞维尔这才猛然意识到清除夜早已过去了大半——这短暂的一夜像是足足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不禁怀疑自己能否撑过接下来的三个小时。而且,还有埃尔温,这个大男孩儿能熬到与他们再次相见吗?塞维尔不想看见凯茜失望的眼神,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苦涩与担忧。
“他们多半都是穷人、流浪汉、赌徒或者毒虫,”麦克斯低声说,“我卖给他们的不仅仅是这些金银珠宝,还有快乐。”
塞维尔踌躇起来。他抿了抿嘴唇,偷偷瞄了几眼麦克斯,小声开口:“……麦克斯,你知道埃尔温的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塞维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看见又一大片橱窗被人群砸得粉碎,棒球棒、钢管和撬棍与与玻璃相撞时发出轰然脆响,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如瀑布般哗啦啦地流泻下来。然后,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们伸出摇晃着的手臂,那满是玻璃片、血污与疤痕的手便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股脑儿涌入了敞开的、精美而装饰高档的橱窗里。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表了怎样一番长篇大论,顿时露出窘迫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难堪地挪了挪腿,凯茜还睡得酣甜,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因为这一动作发出轻微的哼哼声。于是,塞维尔没再敢动了,他低头假装去看凯茜的睡脸,嘴上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一放松下来,我就以为自己还在学校呢……”
“没事,”麦克斯难得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看神奇动物似的眼神看他。男人笑了笑,笑容居然异常温柔,“你敢相信吗?埃尔温也和我说过类似的理论。”
麦克斯正百无聊赖地望着车外的爆破场景,闻言讶异地挑起眉来:“你不知道吗?”
万一呢,万一埃尔温再也没能从那帮追杀者手中逃开,他和凯茜该怎么办呢?他们之前还有那么多遮遮掩掩的误会和秘密没有说清楚,当真要把它们通通带进坟墓里去吗?
这席话让他找到了某种感觉,某种奇异的、怪胎式的思维。
“什么?”塞维尔懵懂地抬起头,“他是怎么说的?”
们把值钱的东西搬到哪儿去,总会有人像蝗虫一样将它们洗劫一空,”他顿了顿,又抬了抬下巴,“而且,你看看这些人——”
“清除夜满足人们的欲望,就像一个人造的生态循环系统,把属于顶层的少部分资源施舍给底层,活像给不听话的狗狗一个消耗精力的玩具,”与其说是讨论,塞维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在这一片混乱中,不同阶层的欲望被暂时满足,贫富差距导致的仇恨被短暂平息,劣质而无自保能力的基因被永远杀死,社会获得进步,秩序得到维稳,人类拥有了自由和更长远的发展。
“他当然不愿意和你说,毕竟那不是什么非常光彩的事情,”麦克斯慢条斯理地说,“简单地说,因为许多原因,迪特里希家已经破产了。”
“他的说法不像你的这样复杂,”麦克斯回答,“他说:‘清除夜是维护统治的政治产物,像瘸子的拐杖,随时可能被人夺去,成为推翻一切的武器’。”
“啊?”塞维尔略微睁大了眼睛,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他意识到了这句话语里蕴藏的反叛,却不觉得意外,“所以……所以他才需要钱,才需要像那样深入清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