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试图破阵,灵力咒术灌入阵内顷刻被消磨吞没,小巫见大巫,他的一切作为犹如一个孩童般幼稚无谓。
“破!”
“破!”
“破啊!”
姜迟欲哭无泪,汗水shi了衣发,结界的咒术反弹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抛出老远,他跑回来,爬回来,百折不挠地继续进攻。
无用!
“姜宗主为何不用神武?”叶澜尘问。
姜迟不去理他,蛮牛般的横冲直撞,眼眶红红的,眼中的焦躁与平日里的镇定判若两人。
“铮!”琴声破空,一根透明的琴弦勒住姜迟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甩到半空,而姜迟原在的地面被利器劈开了一道很深的痕迹。
“叶澜尘,你干什么!”姜迟的话梗在喉头,他脚下的地面竖着一把巨斧,要不是叶澜尘及时拉开他,他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修士们受黑气入侵,全身静脉曲张,树干般爬满了他们干枯死白的皮肤,他们的眼白被硕大的眼珠子填满,嘶吼着,涎水肆流。
没有意识,失去人性,像一件屠杀的工具,三五成群的厮杀撕咬在一起。
“入魔了。”叶澜尘道,拨了三弦,一声清除魔障的琴音震晕了几个咬得肠穿肚烂的人,“姜宗主,你得帮我。”
“怎么帮?”姜迟的掌心皲裂,额前冒着涔涔不止的冷汗。
叶澜尘眼眸一亮,道:“帮我一起杀了姜小婉,打得她形神俱灭。”
最后四个字,叶澜尘故意放缓了语速拖长了讲。
此时能正面看到姜迟表情的,只有叶澜尘一人,叶澜尘忍不住又想笑,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真正的好戏嘛……还在后面。
顾昭和颜卿赶到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面容失色,别说阵法的残肢碎片,光是阵法外满地的汤汤水水,胰脏肝肠,都令人不寒而栗。
人杀人,人吃人,越积越多的怨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法阵中央,姜小婉似乎快撑到极限,她拼尽全力拧过头,绝望地注视着顾昭。
“救……”
“救我……”
顾昭骇目,因杀气和愤怒使得瞳孔急遽缩小了三寸。
颜卿提醒道:“临渊,先合力破阵,叶宗主,你的琴音可否助他们祛除魔性?”
叶澜尘礼貌地躬身,“可以。”
“有劳。”
颜卿和顾昭当机立断,先破法阵,避免天漏的裂缝撕大,再补天,只要黑水横天不再倾泻,人间才能慢慢修复。
上有诸神守着十重天的结界,下有仙门百家其利断金,颜卿坚信,只要上下其手,万众一心,定能渡过难关,置之死地而后生。
出乎意料的是,姜迟折腾到死都破不了的阵法,被顾昭和颜卿轻而易举的攻破。
阵法一破,怨气四散,冲天的血光霎时消逝,另外三道光芒也顷刻间偃亡,天漏依旧,庆幸的是黑水横天不再决堤滂沱。
叶澜尘的九诏琴不愧是极品神武,几段洗魂清魄的琴音下来,修士们暂且恢复了神志,有几个人刚苏醒,见到自己嘴里咬着他人的肠胃,便扑到一旁抠着喉咙呕吐,还有几个发现自己的肚子被同伴的剑捅破了个洞,哭得涕泪横流。
什么仙门风范,什么矜持不苟,通通抛诸脑后。
文朔于心不忍,顾昭面无表情,他冷冷地看着他们,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姜迟身上。
姜迟早冲进了法阵,抱紧姜小婉抽泣凝噎,这一幕发自内心的冲动,是作为儿子对母亲的眷注,可在外人眼里,却成了剖开心肺的匕首,他们无不惊诧,迷惑,以及遭受背叛的寒心和惧意。
“姜宗主……”
有人颤声问着,眼里存着期待。
姜迟用灵力保住他母亲的魂魄,可魂魄仍在淡去,变得透明,姜迟的眼泪直接穿过了姜小婉的魂体,落在了他的腿上。
抓不住了……
抓不住了……
“姜宗主!”
“您……说句话啊……”
人群炸裂,人们目眦俱裂地等着姜迟开口,给他们一个称心如意的答案,给在场死去的修士们一个交代。
无话可说。
姜小婉奄奄一息地抬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姜迟的脸,隔着空气,擦不掉她孩子脸上的泪痕,她满身血污,满手罪孽,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十辈子的福气啊,能够看到她长大成人的孩子,却再也没有力气守着他结婚生子。
“孩子,莫哭。”姜小婉企图捧住姜迟的脸颊。
姜迟垂头,把脸搁在姜小婉的手上,根本触碰不到的掌心,触及不到的温度。
姜小婉莞尔,“娘亲不怪你,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亲。”
“别说了,娘。”姜迟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听到父亲二字,他莫名开始害怕,怕知道一个他从来不敢也不愿去承认的事实。
可那又如何?他不该恨吗?他没权利去恨这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