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墨的眉心不自觉的一跳,颔首回应了狱中属下“余大人”的请安,上前一步,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打量着脸上有明显鞭痕的公浚,低声问属下:“怎么说?”
“应该是真不知道,人已经吃不住刑罚了,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陈氏呢?”
“尚未提审。”
“为何?”
因为陈氏母族是功臣,虽是公荀登基将陈家一众该问罪的问罪,该发配的发配,但是陈氏依旧顶着功臣子嗣的光环,依旧有开国君主赦免罪责的金旨!所以暗卫去提审的时候,就被陈氏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的措辞给退了回来,大理寺卿更是在旁边抖手,拿陈氏没有办法,于是大家默契的达成一致,以公浚为缺口,毕竟同中气十足牙尖嘴利的陈氏相比,公浚一看就是容易松动的。
听了属下的陈词,余子墨点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抬手托了一下公浚清瘦的下颌。公浚脸上皮rou外翻,伤口恣肆的显露出他经受了怎样的酷刑,青白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上面全是干裂皴起的死皮,长长的睫羽上还留着shi润,不知是受刑时的血泪还是刚才冰冷的凉水,静静的垂落着却挡不住眼袋上的青黑。
余子墨收回手,看着失去支撑在重力作用下,来回晃动的公浚。
“宣个大夫来,别让他死了。今天先到这,明日我亲自审。”
属下以为终于可以看看余子墨大人的手段,却不想转天余子墨大人根本没去刑房,而是让公浚安安稳稳的倚靠在草垛上,给他带了一份莹白的鱼片粥。
两人静止,看着对方,只不过余子墨面目依旧清冷,公浚却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黢黑眼眶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紧锁的眉宇下,惶恐的瞪着余子墨。
半晌,余子墨终于开口。
“没毒。”
公浚终于动了一下,枯槁般的手缓缓抬起,在余子墨的注视下,捏起瓷白的汤匙,轻轻的抿了一口。默了一会,好像是在证实余子墨所言非虚,才端起粥碗囫囵的吞咽起来,他吃得狼狈至极,他为王子、为王上的时候从不知一碗鱼片粥竟然好吃到这种程度,好吃到他都来不及细细品尝就咽进喉咙里。
从破城到今日整整半月,他不是被架在刑架上,就是被扔在Yin暗chaoshi的牢房地面上感受周身的疼痛。热粥?就是冷饭他都不曾吃过一顿饱的,这碗鱼片粥简直是人间美味,他喝得太极以至于呛得咳嗽。
“不吃了?”
等公浚的咳嗽平复,碗中还剩下半碗粥,白嫩鱼片清晰可见。公浚却停了嘴,把碗往前推了推,声音细若蚊呐:“子、子墨大人,我母后年事已高,实在受不得牢狱之苦,还请……”
说着,公浚又把碗推了推,余子墨便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陈氏那里自有安排,你若不吃便倒掉了。”
“吃,我吃!”公浚复又拿起汤匙,擓了第一口鱼片入口,他本是想把鱼rou都留给他母后的。
“你知道我是谁?”
公浚慢慢咀嚼口中的鱼片,终于不像恶鬼投胎般抢食,他当然记得眼前的这个人。那年他和公荀偷偷驱船采莲蓬,马上要靠岸的时候两人闹得欢,一不小心他便落入池中,公荀急得不行,拿船桨够了几次,公浚却因为抽筋怎么也划不过去短短的距离,正当公荀要往水里跳去捞他,公浚身后却多出了一双手,将他托出了水面。
那人年纪也不大,可能只比公浚大一点,所以把公浚推上船便也没有了气力,公荀伸手拉他的时候,他一不小心磕在了船梆上,顿时颧骨划出了血。
公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拖上船,看着两个shi漉漉的孩子有惊无险,顿时瘫软在船板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子墨,多亏有你!”
公浚便知道救他的人叫子墨。手脚恢复知觉之后,拧了身上沁shi的帕子给余子墨压住脸上的伤口,nai声nai气的说着:“谢谢、谢谢子墨兄!”
转天公浚还特意给“子墨兄”送了伤药,嘱咐他不要沾水,可是“子墨兄”却因为公浚母后陈氏不问青红皂白,冤枉公荀推公浚入水对他冷眼。最后虽收了伤药,但一句:“谢谢主子。”却生生拉远了“子墨兄”的亲昵。
那之后,公荀、公浚两兄弟越发疏离,这个曾经救过性命的“子墨兄”也便消失在人海里,偶尔远远看上一眼,那人站在公荀身后寸步不离。
2、公浚
◎身确在心已死◎
公浚以为余子墨是为了给公荀宽心来除掉他的,不成想这碗鱼片粥竟然无毒。
公浚不知道,余子墨也记得幼时船上的事。那个shi漉漉的孩童拧干了帕子,小心翼翼的帮余子墨擦脸上的血痕,在余子墨因为疼痛,肌肤不受控制的跳动时,那个浑身冷得直打颤的小王子,竟然冲着他的伤口吹了吹气:“母后说,吹吹就不疼了。”
公浚更不知道,转天他送的伤药,余子墨真的有用,而且也听话的没让伤口沾水。当余子墨把送药的事情告诉公荀的时候,公荀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