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辰坐在一边,沉默地不说话。
他心里乱糟糟拧成一团, 许从善的话让他更烦,他突然就很想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种焦虑。
他低头习惯性地掰着手指,抬眼时,他看见了许从善放在茶几上的那包烟。
许舟辰从来不抽烟, 也不喝酒, 没有为什么,他讨厌许从善,他只是想和这个女人的相似点少一点、再少一点。
但他的努力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他在努力远离她了,但到头来,人家轻轻松松就又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许舟辰几乎有点自暴自弃了, 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学着彭飞他们抽烟的模样叼在嘴里, 又用打火机点了火。
很快,烟雾飘向空中, 许舟辰吸了一口,却被那烟呛得一阵咳嗽。他咳得满脸通红,咳出了眼泪来。
许从善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此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子,你还嫩着呢。”
许舟辰没回应她,他沉默地又吸了一口。
说来挺有意思,他在这种事情上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天赋,很快就熟练了。
一旁的许从善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两个人就那样沉默着坐在一起抽烟,烟头很快落了一地。
最终,许从善像是叹了口气,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许舟辰。她发现这小子好像长大了,她想跟他聊点什么,于是主动问:
“小子,你是不是挺恨我的。今天那些事,你觉得挺丢脸的吧?是不是在想,唉,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妈,如果从来没有出生过就好了?”
空气静默得可怕,半晌,许舟辰轻笑一声:
“是有点恨,但也没什么丢脸的,那原本就是事实。我是你生的,这谁能改变的了?你什么样子,我不都得认?”
到了这时候,许舟辰倒是能心平气和和她坐下来聊天了:
“你说得对,以前我倒是真的会想,我为什么要活着,不如死了算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快饿死了还得跑出去跟隔壁的狗抢东西吃。”
“现在呢?”许从善笑了两声。
“现在,不是很后悔了。因为遇见了有意义的事,和很好的人。所以,许从善,我才不会跟你一样自甘堕落。”
许舟辰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叹了口气,很真诚地劝道:
“你去找个正经的工作吧,男人靠不住的。你现在年轻漂亮,总有一天会老,那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你少管我。”许从善最烦这种说教,尤其是从这小鬼嘴里听见。
她皱着眉,但随后又弯唇笑了:
“我老了,不是还有你呢?”
“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搭理你。”
许舟辰半垂着眼,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没再跟许从善说什么,直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这次,他没再像以前那样,进门就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而是蹲下身,从床底下取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行李箱。
他擦干净上面的灰,拉开拉链把箱子平摊在地上,开始慢吞吞地、一件一件地往里面收着东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做什么。
但他已经不喜欢北川这个城市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那些压抑的、不想面对的事情一件一件压垮了他。所以,能逃到哪里都好,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以前他留在北川,是喜欢这里似火的骄阳,也喜欢这里骄阳一般的少年。他什么都有,有外婆、有喜欢的人,还有很好的朋友。
但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突然什么都没有了。外婆去世了,他也不想喜欢那个少年了,至于朋友,他大概还是有的,但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学校处理那些烂摊子,不想看那一道道或怜悯或嫌恶的、带着打量的目光。
他最讨厌那样。
许舟辰房间里的东西原本就不多,他一件一件收整好,到最后,大半个箱子还是空的,而箱子里的那一点点东西,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痕迹了。
他把书柜上的书整理好,把床单铺平,又把三中的校服叠整齐放在床上,像是最后的仪式感。
许舟辰搬着箱子离开的时候,许从善又不知道去哪了,房间里空空的,只有一地的烟头还在。
许舟辰叹了口气,搬着箱子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八年的家。
他没跟任何人告别。
他也没有人可以告别。
那时,北川的天还是灰蒙蒙一片,许舟辰抬头看了很久,也没能从那厚重的云层后看到太阳。他微微叹了口气,拖着箱子准备从这条小路离开,但是却有个小家伙听见了动静,从隔壁的院门内探出头来。
那是火锅,他跟沈岁安一起养的小花狗。火锅嘴里总喜欢叼个网球,他最喜欢这个球球,喜欢让两个小主人把网球丢到很远的地方,自己再跑着去捡回来。
此时它看见许舟辰,还以为许舟辰是要来陪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