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仰起头,“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美大出来的高材生,还开过画展呢。”
“真厉害,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我的才能可多着呢,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周子明的心轻盈得几乎要飞起。
“不,”小圆摇摇头,“我不要听那些,我想知道你和李虔的事。”
“呵,”周子明轻笑一声,“我怕你听到过去我那档子破事,会想把我从这里推下去。”
“才不会呢。且不说,推你下去也不死,就你要是坏人也轮不到我来惩治,害人是犯法的,我为什么要为你干这样的傻事呢。”
“这么说,你还挺理智的。”周子明忍不住打趣她。
“夸我也没用,快点从实招来,你到底做了那些坏事?”
周子明忍不住扶额,“这可太多了,从哪说起呢,说我呱呱落地开始讲?“
“说哪个干嘛。我不要听。”
“自然是有干系的,”周子明完全不脸红,“我会说话就会说谎了,有行动能力就开始捣乱了,你知道怎么赖上李虔的吗?”
小圆惊异他用了“赖”这个字,她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相关的画面,“碰瓷?”
周子明大笑起来,像天上所有的星星碎掉全部碎掉,“嗯,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差多少,你别绕弯子了,快点跟我说。”
“好好好,”周子明伸手遏制她的迫不及待,“一块钱,”他说着,自己也在笑,“我用一块钱赖上的他。”
昨天初见似乎还在眼前,他的眼睛里流露些许怀恋,“我那个时候,身上没有钱,连公交车都坐不起,还是他帮我给的钱,”他对小圆比划,“一元钱的硬币,他帮我投的。现在看来以他的为人,倒不是出于好心或者看上我什么的,就是嫌麻烦。”
小圆试图在心里将李虔的形象勾勒,“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我屁颠屁颠跑过去感谢他借了我一块钱,然后说了一大堆理由,让他再借我几百块钱。”
小圆扑哧一声笑,“你们刚认识,你就找他借钱啊,他借你了吗?”
“肯定没有啊,他又不傻。”
“那后来呢?”
“磨呗,光脚不怕穿鞋的,在他家蹭住了一晚后,他就把钱借我了。”
小圆直摇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肯定也没有见过,而且他这个人不尚言语,根本争不过,最后只有从了。”
“……”小圆在心里给李虔贴上“受害者”、“小可怜”的标签。
周子明:“说真的,他遇上我挺惨的。我猜医院应该有传关于我的那些事。”
“什么事?”
“就我怎么进来的。”
犹豫片刻,小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她期待周子明能够解释。
但周子明只是点点头,“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传言是真的,我喜欢玩,不是安分过日子的人,这换小说里来讲,他是武大郎,我就是那潘金莲,不过他比武大郎好多了……” 他叹了一口气。“李虔摊上我,大概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被人说闲话,离婚的时候又说一次,现在我出了这档子事情,又要受一波攻击。”
小圆没有笑,反而语气有些难过地问他:“你明明知道那样不好,会伤害他,为什么还要做?”
这一刀砍到周子明的心头了,对于其他人,他尚可以伪装强硬或者嬉笑,但面对生性善良单纯,把一句话一件事都看得很重的人,他不忍也不想:“因为同情心并没有占据制高点,我更爱我自己。”
小圆合着手,犹豫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现在呢?”
起风了,周子明把发往耳边撩,“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可能要下雨了。”
小圆抬起头看天,乌云是那么浓厚在压在天上,也压在她的心头。
……
是夜,外面的雨声很吵,周子明闭着眼,在梦的边缘线徘徊。
所以当有人推开门后,他第一时间就醒了。
来人没有说话,气息很浅。
但周子明断定是他,李虔。
出于种种复杂的心理,他不愿睁开眼睛,他不能睁眼。
是,他是可以仅凭一个猜测将花瓶摔碎,追着一个连背影都看不到的人呼喊,但是他没有办法,睁开眼。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什么场景。
周子明总是会仿佛想起,放下钥匙离开他家那天,晴空万里,仅有李虔的沉默让他觉得寒冷。
现在相见又是这么一副场景呢,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周子明,而是一个废人,一个残疾,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去半个身子的活动权限,但他不能,不能这么不堪地落入李虔的视线里。
羞耻心,羞耻心,击落了周子明的眼泪。
李虔就出现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像一个幽灵,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