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牙的时候谈少宗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二十岁的尾巴上,连着两天睡眠不佳,眼睛疲态很明显。祁抑扬实在是阻碍他延缓衰老的罪魁祸首,前一晚醉酒,昨晚闹消失,如果今晚祁抑扬顺势再提一遍离婚的事,他恐怕要连续三天丧失一夜好梦。
想到离婚又随即想起之前预约的婚姻咨询时间就在明天,谈少宗立刻打了电话给前台,前台刚到上班时间,他抱歉地和对方协商因为要出差几天需要临时更改预约时间。
九点一刻,谈少宗收拾好行李下楼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上楼的祁抑扬。
祁抑扬看到楼梯上停住的那个人,只觉得头更痛,昨晚吹了冷风又几乎没有睡觉本来就已经很要命。他七点起来潦草洗了个澡,司机到得很快,祁抑扬实在状态不好,最终决定回家而不是去公司。早高峰堵得厉害,他反而庆幸这样到家或许碰不上谈少宗。
祁抑扬是真的没想好该和谈少宗说什么。他抬头看谈少宗,这个角度看人通常不会太好看,但谈少宗总是时时刻刻都不出错,脖子上系着围巾,明明不近视脸上却架了一幅金属框眼镜,从这种奇怪的角度看上去,也不会有明显的短板硬伤。
祁抑扬不说话,谈少宗却主动开口:“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祁抑扬十分厌恶谈少宗这种不合时宜的关心,容易让人怀疑是刻意的讨巧。他没说话,皱着眉头想绕开谈少宗上楼梯,谈少宗却动作很迅速地移到同一侧挡住了路。
谈少宗说:“你不高兴是应该的。我知道你知道了,也知道是你出面解决了,说一句谢谢好像太轻,但我也只能说谢谢。其实你不用着急插手,我知道你出面难免影响到又止和祁氏,我多少也认识一些朋友,哪怕手段不光彩,总还是能紧急救火。”
祁抑扬抬头看他,半点空隙不留的接了话,语气冷淡生硬:“你打算找谁帮你?宋词?还是更早时候的那些人?”
谈少宗没料到祁抑扬知道宋词,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祁抑扬的烦躁在这片沉默中逐渐消弭了,他再开口的时候流露出的是失望和疲惫:“谈少宗,你是不是永远理解不了婚姻意味着什么?可能不相干的外人都比你明白,收到你不入流的照片知道应该要来找我付钱。”
谈少宗很敏锐,他察觉到祁抑扬所指的也许并不止昨天这一次,之前应该还有其他和他有关的照片被送到祁抑扬面前换取筹码。结婚之后关于他私生活的讨论都是旧料翻炒,祁抑扬拦下了和他有关的一切新爆料,但自己和男演员牵手的新闻却顺利刊出,是出于颜面吧,向来成功人士都是宁教我负天下人。
谈少宗忽然觉得这场对话没有任何意义,有些问题要深究或者要重新讨论,现在都不是合适的时机,站在楼梯上吵架,万一一个不小心就是生死垂危,很不划算。他主动退让:“我知道,我也很抱歉,总是在给你制造麻烦。其实你总是令我十分挫败,你好像从来没遇到过难事。我焦虑一整晚的事情,你轻轻松松就解决了。我想起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午休我正因为下午要数学周测焦虑得要命,总觉得十二道选择题恐怕都猜不对一半,广播里突然播喜报,说你拿了IOI金牌,我连IOI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问同桌。”
祁抑扬这次没说话,他开不了口,他所遇到的最大难事,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谈少宗是想缓和气氛才讲到学生时代的琐事,听到夸奖的人明明应该心情雀跃,但祁抑扬却做了另类的解读:“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喜欢我的原因吗?因为我活得太顺利了?”
谈少宗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我也在下面用力鼓过掌。”
谈少宗站到楼梯的另一边,让路给祁抑扬。他把手里的行李提高一点点示意祁抑扬:“我出差,下午的航班。”
擦肩而过的时候,谈少宗轻轻一握祁抑扬的手又松开:“道别吻好像不太适合我们,但也多少意思一下吧。”
祁抑扬要参加的访谈节目采访提纲已经由不同部门审阅了三轮,楚助理两天前就打印好最终版本放在他桌上,但他只在去电视台的车上草草扫了几眼,似乎并不打算按照公关部拟好的答案回答节目中的问题。
离录制不到十五分钟,待机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没有敲门,楚助理第一个站起来下意识要拦,看到对方的脸后却又停在原地。祁抑扬见他行动反常,转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示意楚助理先出去。
孙屹看起来已经做完录制前的准备工作,为了上镜好看,妆发都有特意修饰过,比祁抑扬印象中瘦了一些。
祁抑扬没起身,孙屹自顾自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问:“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吗?”
祁抑扬看起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孙屹笑了:“你肯定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总该记得你结婚有多久,很巧,你结婚有多久我们差不多就有多久没见面。我想想,快一年了吧。这一年我过得不太好,你过得看起来还不错,不知道谈先生这一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