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是提前备好了的,南山阁主用饭时从不喜欢有旁人在场,何遇失宠前,总是何遇陪着他,而何遇失宠后,阁主的饭桌上也从来没出现过其他人。
两人各怀心事,都默契的不说话,一顿饭,吃的沉默而压抑。
“主子,属下用好了。”何遇终于还是受不了主子的冷漠,想要逃离。
行止看了眼何遇的碗,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这么大个人,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何遇猛然抬头,似曾相识的话再脑海里响起。
——吃这么点,你靠西北风长大的吗?来,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行止看着呆愣的何遇,竟不由觉出了三分可爱,自然而然地将手边的干煸竹笋夹进了他碗里,“试试这个,挺不错的。”
明明是下意识的动作,却仿佛做过了千百次,蓦地让何遇卸下了一身孤傲,只剩下无法宣之于口的落寞与脆弱,如同细针扎进了行止心底,丝丝缕缕地往外冒血。
他仿佛入了魔,伸出手想要拂去这张脸上的哀戚,却在即将触及那张脸时,猛然回过神来,被自己匪夷所思的举动吓到,近乎慌张的往回收。
未及收回,便猛然被何遇抓住,炙热的体温透过手心传递过来,与那希冀不解的目光一起撞进了行止的神魂里,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这不是他的感情!
行止心神大震,霍然起身,yong力甩开了何遇的手,衣袖扫过桌上的茶杯,“彭”的一声,碎瓷散了一地。
何遇的身子与那破裂声一起狠狠一颤,再抬头,只剩下主子冷硬的背影。
6、吻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迫切的想要拦住主子的脚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计可施,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跪在了满地碎瓷之上,尖锐的瓷片深深扎进rou里,立刻就有鲜血溢出来,何遇没忍住闷哼一声。
终于拦住了行止的身影。
他转过身,本能的心疼被他压抑成了满腔的怒火,又在何遇满头的冷汗中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一声轻笑,“阿遇可还有别的事?”
冷漠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何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失神的望向自己的主子,脸色煞白。
原来,主子是真的不再心疼他了啊……
何遇闭了闭眼,收起了所有的脆弱。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影卫,在两个人的感情中,从来不曾主动过,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与生俱来卑微不允许他这么做,今日他胆大妄为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拼尽一切走出的一步,却以惨败收场,他就像一只胆小的乌gui,好不容易探出的头又缩进了壳里,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再睁眼时,他又成了那个冷漠疏离的璇玑部首座。
膝盖上密密麻麻的痛几乎透进了骨缝里,何遇深吸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黑木令牌,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行止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动了动,语气深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主上信任,属下执掌璇玑部多年,早已力有不逮,近来变法在即,更加fen身乏术,信部统御事关重大,属下思前想后,唯有新收的影子能当此重任,请主子恩准。”
此番确实出乎行止预料,信部掌管海角阁各类物资调运,信息传递,是璇玑部命脉所在,他确有收回之意,可权力这种东西,自己主动集中是一回事,莫名其妙被人扔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动声色的坐回椅子上,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何遇膝下泅出的血迹,语气也缓和下来,“起来吧。”
何遇不动。
南山阁主几乎被他孩子气的幼稚举动逗乐了,用自己威胁别人这种笨办法,只有在乎自己的人才会妥协,这个傻瓜,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认不清自己的处境吗?
“是要我抱你起来吗?”
何遇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依旧没动。
“嗯?”
跪着的人气势终于还是弱了下去,行止轻声一笑,伸手拉起他,微微yong力将他按到了椅子上,责怪道,“碎瓷片也是说跪就能跪的?你若是伤着了,我这偌大的璇玑部,交给谁管?”
何遇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以后不会了。”
行止满意一笑,接过何遇手里的黑木令牌,不甚在意的放在桌子上,“我自然是舍不得累着阿遇的,阿遇既然不想管,那不管就是。”
到口的肥rou,行止自然不会放过,从他决定留下来做这个海角阁的阁主时,苏行止的犹豫顾虑和善良就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行止笑意盈盈地看着何遇,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变了,自从进入南山的体内,他就变得不太像他自己了,一个来自文明世界的灵魂,本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尊卑,等级,杀戮,算计,这些原本与他的信念完全相悖的东西,现如今却像是完全融入了他自己的思想里,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
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就像他当初刚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