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
未等怀济走近,钟离一渡已解下腰带与外袍内系带,脱下外袍搭在龙门架上。
“亏月事件里,你明明说从未自己更过衣。”
“……”
钟离一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上得绷住:“修道前的确如此。”
“若锦衣玉食的钟离长忆连小事也亲力亲为,岂不早早曝露了。”
“你狡辩。”
“时候不早了,快歇息吧。”
“我还不想睡。”怀济坐在床沿,想再看看钟离一渡。
可困意袭来,眼皮沉重,怀济不自觉倒下沉沉睡去。
钟离一渡轻笑,也合衣睡去。
五更天。
怀济睁眼时,钟离一渡已又是平日人前出尘的模样,坐在窗边喝着热茶。
“你竟对我用安睡咒!”怀济转过身看着钟离一渡,不满道。
钟离一渡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把妖洞外补给你的气力抽回来了而已。
“一刻后城门开,起来洗漱,我们进城去。”
“好。”
城门外早早排起长龙。排在最前的商队不知何时便来候着了,骡马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着响鼻,甩甩长长的尾巴,原地踏了几下蹄子。
进城的多数是没带货物的行人,钟离一渡在两人身上施了障眼法,紧随行人排在侧门外。核验身份文牒后,两人很快回到京城——这个曾生活过的地方。
早市人从众,不过多是农杂。怀济要给父母买些稍贵重的礼物,还有适合弟妹的见面礼。得等到日头高起,城中珠宝成衣店才开张。
不忘职责,师徒二人先在京城中转了转,顺手除去些未成气候的鬼怪。王朝几经更迭,皇城也翻新过数次,钟离一渡依稀寻到几处往昔的痕迹。再来京城是因怀济,倒不在意料之外。
城中渐渐多了几个穿着道袍的官吏,循着鬼气突然澄明的几户询问着。是监天司测算到城中有大能至,派出人马打听是何方修士。在钟离一渡的障眼法下,即便迎面相遇,对方也看不出寻觅的目标就在眼前。
置办齐了布匹茶叶首饰,挑夫将货物担到朱雀街五十二户门外。接过打赏,挑夫行礼后乐呵呵再去揽活了。站在春家大门外,怀济心中终于生出近乡情怯之感。踌躇着,身后传来一声:“吾儿!”
是春父。
“父亲!”怀济转身。
“怎会……”春父眼中怀济相貌衣着皆平平无奇,不似记忆中的模样。反应过来或许是某种道法,春父将两人迎进屋中。
脚边的货物随之飞入,春父大喜,儿子果真学有所成。
闻声春母也从内屋走出,障眼法已除,春氏夫妻眼中只见两位出尘的仙人。
“吾儿……”春母喜极而泣。
“母亲。”怀济恭敬行礼。
“弟与妹呢?”
“吾儿怎知?”
春父解释儿子在修仙,当然是道法算出来的。又道弟与妹皆在学堂。
怀济低头有些惭愧,“前年我随师兄来过京城,见家中安好,便未来打扰。”
“吾儿归家岂是打扰!”
“只顾着说话了,这位是?”春父见儿子看钟离一渡神情,不似师徒。
怀济犹疑着什么介绍,钟离一渡开口:“吾为春宵之师,钟离一渡。”
“快快请坐。”春父恭请道。钟离一渡的名号春父也有耳闻,儿子真是出息了。
“吾儿是何字辈?”
“怀。”
“为父闻终南山洞天上一次收怀辈弟子还是三百年前。”
“那是我师兄。”
春父前年听闻京中有一世家公子也去终南山求道,求道不成还冒犯了山上修士,正是怀字辈的。修士小惩大诫,那纨绔子弟再不敢祸害男男女女。
怀济回,“父亲,他给我与我师兄下药,惹恼了我师兄。”没想到师兄竟放了他一码。
“岂有此理!”春父勃然大怒,明日一定要再参上一本。
“今日是吾儿生辰,”春母端上茶水来,先递给钟离一渡。
“不知吾儿为何事而来?”
“儿来请父母行冠礼。”
儿既已入道,师父尚在,为何不由师父?春父有疑,到底官场摸爬近二十年,未显疑色。
怀济又道:“父母生养我,为我加冠,合情合理。”
“好。”
钟离一渡佯称还有事,不打扰一家人谈心,他也得为怀济的父母备上一份礼。
春父欲出门请其师来替长子加冠,怀济拉住父亲摇摇头,“一切从简。”
“倒是委屈了吾儿。”春母一双泪眼,泪花自见着怀济便未干过。
“不等你师父?”
“是师尊。”怀济纠正,“不等。”
“吾儿可是有何苦衷?”春母担忧。
“是儿执意,他待我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