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机场的路程越来越近,公路两边的视野逐渐开阔舒敞起来,开足了马力的车子在平坦而笔直的柏油路上飞驰,曲执感觉,近来那团杂糅着、交织着,执着于死死压在自己心头的重量,似乎终于得以减轻了少许。
签约仪式上,万振庭和周显礼分别代表万家资本和万家地产,签署了一份战略合作协议,整个计划布局宏大,跨度甚至以十年为记。一时间,受邀参加仪式的各路媒体争相报道,成了当天房地产业和金融行业热议的利好消息。
不仅如此,在签约仪式的末尾,周显礼又宣布了一个更大的爆炸性新闻,那便是稍后周密和万梓迎的订婚典礼。周显礼盛情邀请在座媒体稍作驻留,共飨盛宴,这样一来,这场万众瞩目的强强联姻,终于在距当初宣布一年有余后,尘埃落定。
今天,可以说是万家地产整个公司上下最忙的一天,所有员工都在马不停蹄地完成一件又一件的大事,有的小职员无法理解,高层为何要将这么多件要事安排在同一天进行,但显然,周显礼所采用的闪电战术,确实奏效了。
吴浩龙事先被严严实实地蒙在了鼓里,待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采取点什么行动挣扎一下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情势已然定局。
只不过,刚刚签约仪式前半程还安坐观众席的周密,待到仪式结束,准备转场到那以他为主角的会场时,却突然无缘无故地不见了踪迹。
陈朔将曲执提前两小时送到机场后就离开了,然后在开回市里的车程上着实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把曲执今天离开的事,告诉周密。
周密谁都没知会,就像曲执也没把出发时间告诉自己一样,一意孤行地离开了会场。用着一种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速度,周密把车飙上了三环,二十多公里的路,即使已经开始有了周末晚高峰堵车的苗头,他也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跑完了。
最先发现周密不见的,是周太太,她一开始没敢告诉正忙于招待各路媒体及生意伙伴的丈夫,只一味地打电话给儿子,而那周密,自然是没有接。
将车子违规停在国际出发层的正门口,周密一路狂奔着在熙攘人群中搜寻,心里祈祷着曲执能慢一点,无论换登机牌还是托运行李,都慢一点,再慢一点。
而上天眷顾,让周密在曲执即将安检的前一秒,生生叫住了他。
即将离开这个自己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曲执拿着登机牌和护照的手麻木发凉。待到那一声凭空响起的呼唤毫无预兆地击入心底,猛然转过头去,越过等待安检的旅客排起的蜿蜒长队,曲执一眼便锁定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排在后面行色匆匆的乘客不满前面的人尸位素餐,队伍里窃窃私语地已经有了微词,曲执于是撤下一步,从行列里退了出来,同时也离周密近了一点。
周密也想进一步靠近,但奈何自己没有登机牌,便被地勤挡在了拉起的伸缩隔离带外,“不好意思先生,送机的人士只能到此止步了。”
好在,曲执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薄情,只见他一路逆着队伍的行进方向,嘴上不断地向挨肩摩背的旁人低声道着抱歉,似是跋山涉水一般,回到了周密面前,于是两人间,就只剩下了条一扯就能断的带子,“你怎么来了……”
周密手中攥着的手机再次响起,但他根本没心思顾及,他的眼里只有曲执,他的心里只有曲执,他的嘴里只能问出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能不能不走?”
曲执单薄的双唇抖了抖,想起刚刚看到的新闻,“周密,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回去,回典礼现场去,回到那个此时此刻被所有媒体镜头都对准的地方去。”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周年。”
周密突然地说着,红了眼眶,曲执下意识去看那登机牌上的日期,不假。
原来,时间竟能过得这么快。
“曲执,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周密问,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委屈,但曲执显然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好,那你听我说。曲执,自打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想好今天要怎么过了。我想你今天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一睁眼就看见我在旁边,然后我为你端上你最爱吃的早饭。吃饱之后,我要带你去红螺山看红叶,去红螺寺拜姻缘,如果山里冷,我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你,如果你走累了,我就背着你继续。下山后回到城里,去我提前几个月就定好位的西餐厅,开一瓶你喜欢的年份的红酒……”
“周密,”曲执如何能继续听下去,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周密的眼睛,他只能死死盯着周密手机上一遍又一遍显示着的周显礼的来电,“你真的该接电话了……”
话被打断后,周密也没了再接续的力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他无所适从,所以最后,只能是曲执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混帐东西!”周显礼暴跳如雷的怒吼从听筒里冲将出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赶快给我滚回来,你在哪里,我让司机去接你!”
泪水从眼角溢出,周密知道,电话那头,是自己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