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濯没想到舒令嘉破困之后竟然能够反客为主,脸上的笑意也稍稍一淡,并指出剑。
他的剑意也已经有所变化,霎时漫天血光腥气冲破剑网,仿若有无尽的绝望恐惧纷至沓来,扰人心神。
舒令嘉抵住何子濯的剑刃,高声喝问道:“你是谁?”
何子濯嘲讽一笑,说道:“到了现在,还不敢接受现实吗?认清楚自己的师父,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
“没有认清现实的是你,你以为你是何子濯,你以为这样强大的力量会突然眷顾于你从天而降加诸在你的身上?别痴人说梦了!”
舒令嘉快剑抢攻,厉声呵斥道:“你是心魔,你是当年佛圣身死之前,遗留在世间的那一道心魔!”
他的声音宛如午夜梦回时的一声天外飞钟,狠狠敲击在何子濯的心头,使得他全身骤然一震,手上动作略缓,顿时被舒令嘉一剑挑破衣襟,鲜血飞溅。
第116章 雁度寒空
飘蓬的血色当中, 重重画面在眼前飞掠而过,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往,那些辗转心头的不甘与无力, 像是他,又不像是他。
冥冥之中, 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原因, 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这样完成了。
他的欲望越来越大,难以得偿心愿的怨念也越来越深, 但这一刻,何子濯竟突然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
一个人, 最期盼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得到了, 就会真正快乐了吗?
无论是佛圣还是何子濯, 无论是为苍生还是为名利, 都一心想要将纵无心彻底除掉,但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生命结束就会消失的人, 他是贪、是妄、是怨、是执。
这天底下, 人人都可成为纵无心。
何子濯为了除魔而入魔,在封印即将落成的那瞬, 杂念一生, 顿失本心,纵无心放出七劫之后仅剩的一丝力量立即乘势而出,像一颗等待滋长的种子一样寄附在了何子濯身上。
待到佛圣心魔发作,同时天劫降下, 西天生变,何子濯为了了解迦玄和明绮的情劫威力究竟会到何种地步,来到附近。
佛圣的心魔便在他体内纵无心那股力量的召唤之下,附在了何子濯的身上,无声无息地影响着他的意识与神识,亟待重生之机。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好似此生也不过是一场雾气迷濛的幻影,得不到的时候怨愤,但得到了,又真的满足了吗?
他忙碌一场,到底是为了谁?
何子濯猛然抬手抱头,大叫一声。
舒令嘉见他脚步踉跄,正要趁势追击,景非桐却心生警兆,喝道:“小嘉,慢着!”
他纵身上青云,踏长风,长袍翻涌,展臂亮剑,剑光如叠花绽放,左手剑诀利牵引,无数魔魇瞬间在景非桐两重灵力的绞杀之下化为烟云。
景非桐长剑一抖,从烟云中掠过,落到了舒令嘉的旁边。
而这时,何子濯的长剑上熊熊燃起黑色的火焰,在倏然而起的万丈剑光之中,这火焰顿时变成了滔天火海,浩瀚魔息从中喷薄而出,向着舒令嘉和景非桐的周身包裹而来,刹那间令人全身经脉如同针刺。
景非桐拽了舒令嘉一把,两人同时翻身后退,他拂袖一挥,千万点灵光暴起,稍稍将两人面前的火势压住。
舒令嘉看见景非桐的身后有一只魔魇扑上来,低叱一声,剑光嗡然暴涨,顿时将其在半空中斩成了一蓬血光,随即,舒令嘉脚下错步,旋身站稳,无意中一抬头,正好看见了西侧的天空。
他倏地一惊,抓住景非桐的胳膊,说道:“师兄,你快看!”
景非桐先护着他退了两步,转头望去,只见西侧那片天空中,烟云重重叠叠汇聚起来,竟似乎隐隐勾勒出当年西天灵山从未坍塌过的模样。
这样熟悉的景象,却已经上百年都不曾见过了,那个瞬间,这片海市蜃楼一般的幻景,使得景非桐和舒令嘉两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那片景象却十分不稳定,烟云忽聚忽散,波动不已。
与此同时,景非桐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一处发烫,反手一摸,发现竟是那块一直被他收在怀里的佛骨。
佛骨从他手掌中挣脱出来,似乎也要随之而去,景非桐手掌收拢,将其握在掌中,眉心微蹙。
迦玄原本在忙着布置法阵,但此时这边火势冲天,担心小儿子,几个起落,一掌将火势压下,也立即到了他们身边,抓住舒令嘉的肩膀:“没受伤吧?”
“没有。”
舒令嘉眼见灵山缥缈,何子濯却不见了踪迹,心中急切,说道:“何子濯刚才不会是进了那座山里去吧!”
景非桐刚道了一句“他好像不是往那边去的”,另一头迦玄已经愕然道:“什么山?”
——除了舒令嘉和景非桐,其他人竟是根本就看不见那片景象。
只见流云变幻,忽聚忽散,也使得背后那一片灵山一会清晰一会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