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景非桐,也未必能完全了解此事当中的内情罢了。
舒令嘉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叹了口气没说话。
景非桐便笑了笑,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看着舒令嘉,伸手捏了他的鼻尖一下,又问道:“喂,别不理人啊,说来听听?”
舒令嘉:“嘶!”
他扣住景非桐的手腕拉下来,也伸手照着景非桐的鼻子上按了一下,说道:“再乱动把你鼻子打飞!”
景非桐本来没躲,听见舒令嘉的威胁,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舒令嘉说完了,想想没长鼻子的景非桐会是什么样子,也觉得好笑。
他松开景非桐的手道:“也没什么,只是今日师尊一醒过来,便将我和师兄师弟一起叫了过去,透露了他想传位的打算,但他一开始说的是,要传给我。”
景非桐脸上原本带着轻松惬意的浅笑,听到这里,却眉头一皱,说道:“他搞什么把戏?”
其实景非桐十分不满何子濯的为人,但因为他毕竟是舒令嘉的师尊,因此每回当着舒令嘉的面,他也不怎么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生疏而尊重地称呼一句“何掌门”,这时却是没忍住。
谁都知道这样的事是最大的忌讳,要是放在皇家,皇上先说要传位于一名皇子,最终却把位置传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么不管那先前那位皇子是有心还是无妄之灾,基本上也等于是个死人了。
他们修真门派倒是不至于如此,但舒令嘉和洛宵一向关系甚笃,何子濯这样的做法,也是够不合适的。
舒令嘉自己不是个多疑的性格,但一直很注意他所在乎之人的感受,洛宵说是那么说,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可就不一定了。
见景非桐也觉得不妥,舒令嘉摇了摇头,说道:“师尊必然不会是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是想以此警醒大师兄,接任之后也不能轻狂,要时刻谨言慎行罢。他向来喜欢打这种哑谜。”
景非桐淡淡道:“拿人真心当做谋算,是最低劣的手段。”
他秉性高傲,目下无尘,对于这样的举动颇是不以为然,但顾忌着舒令嘉的心情,终究也只说了这一句。
舒令嘉道:“要是殷宸这小子我都不怎么在意,打一架什么都好了,关键是你也知道,我师兄因为体弱的缘故,自尊心向来很强,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未必不往心里去。”
景非桐听他说了这话,却是陡然想起另一件事来,说道:“等等……体弱?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讲过你大师兄的事?”
舒令嘉道:“没有啊,没讲过吧。”
景非桐道:“我依稀记得谁家老大也是体弱来着,好像就是你说的。”
舒令嘉想了一会,道:“那我说的应该是魔皇的大儿子吧?他也是自幼身体不好,上回在幻境中,我是附在他身上来着。”
景非桐只觉得什么念头从心底一下子就飞快地滑过去了,仔细想想却又什么都没有捕捉到,便道:“原来是这样。”
倒是舒令嘉自己道:“罢了,反正等他接任完我也走了,谁还去想那么多。”
景非桐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不由失笑,说道:“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心宽,我这劝解的话还没出口呢,你就把自个给哄好了啊?”
舒令嘉懒懒地斜睨了他一眼,说道:“那当然。当我是小丫头吗?天天还要别人哄。”
此时,月亮已经出来了,他两腿交叠,将身子往后一靠,手里把玩着白玉雕成的酒盏,窗外那月光便水一样漫过他的脸颊,将眉、眼、鼻梁、薄唇,都薄薄镀上了一重华色。
舒令嘉道:“师兄,今天的事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世上最难测也最容易生出隔阂来的,就是人心,而将心底所有的微妙情感坦诚出来,又是一件为难又可怕的事情,我自忖无法做到,也就不能去深究别人如何作想了。总之,问心无愧即可。”
他仰头冲着景非桐一笑:“毕竟世道这么凶险,纵无心都跑出来了,我自己能活多久还说不好呢,只想肆意一天是一天。”
景非桐蹙眉道:“别胡说。”
景非桐五官生的俊美而大气,又天生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他这样的人,最适合高高坐在明堂宝座上,目光睥睨地接受众人朝拜。
舒令嘉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觉得此人高深莫测,无喜无悲,简直就像个Jing致的假人似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景非桐的情绪越来越多,也会有高兴的时候,担心的事情,不喜欢听到的话,戏弄调侃别人的心思……
每当看到他这样越来越生动地活着,看到那张脸上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泄露出不同的情绪,舒令嘉便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欢喜之意,让他觉得,一切终究是在慢慢变好的。
他神思散漫,忽然难得生出了几分调笑的心思,说道:“你担心什么?我不过随口说上一句罢了。毕竟如今有师兄相陪,日子过得畅快,哪里舍得就死了,当然要好好地惜命,是不是?”
舒令嘉的话里很明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