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后听说卫府夫人是个大嘴巴子,瞧着这妇人大方厚沉的,总归实在。她语气松快不少,便导入正题道:“还听说有人叫你抱小儿到我跟前赐名,你竟一口推攮了,怎么,是哀家起个名儿不配?”
毕氏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之前打牌的话被传到宫里了。却也不足为奇,原本御史们的耳目便是京城遍布,好在自己也没说甚不对的。
连忙恭敬行揖道:“非也,太后娘娘万金之躯,偌大后宫,一馈十起,吾等区区臣妇臣女,何德何能敢求太后恩典赐名。”
起初南北诸朝迭代,萧家得大-统天下后,旧朝的许多勋贵旧士族不买账,连先帝尚个公主给他们,他们都仿佛避之不及。因此萧家是很爱护和抬举自己臣下的,为要叫辅佐自己的臣子们不输给那些老旧的士族,为萧家天下做事不憋屈,不谦卑,有荣誉。
傅太后从先帝那里过来,当然亦是如此。都很敏感朝廷臣子们对天家的态度,听臣子越这么说,她倒越发关注了,叫张太监:“把那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喏,太后您接着。”张兴才搂过襁褓,小心翼翼递过去。
小婴孩刚睡醒,正在蠕动着小手和脚丫。七彩云楼上的光线充足,打得她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眸瞳,眼睫毛是曲卷的,眉虽淡,却已有柳叶的雏形,鼻尖也翘翘的,唇若樱珠。
被喂养得极好,才两个多月吧,但见肤白手嫩,柔软可人。她似是看到了太后在望自己,便也哦着小嘴同太后哑语对话,时而娇憨地呃呜几声。天人之位在她这里如同并无概念,都是天经地义一样儿的。
这不一样的娇女啊。
太后髻上插着一枚桂枝步摇,以金为枝叶,上缀玛瑙绿翡,晶辉璀璨,因着俯首而垂下。婴孩的小手儿触碰,不觉便将它抓在了手里,弯眉对太后傻笑。
天晓得这可是先帝送给傅太后的首饰,她但知道耀眼,却不知这是傅太后的心头宝,满头上的钗环不抓,偏抓这一个。
傅太后不由想起当年入宫时,先帝将它摒入自己发间的一幕。许多年过去了,逢有这些热闹的活动,傅太后都要将步摇戴上,仿佛为着让先帝一同观看这他留下的天下盛景。
傅太后便慢声道:“你好大的胆儿呀,先帝御赐哀家的宝物,你倒惦记上了,拽得哀家可紧。”
把下头跪着的卫府婆媳听得吓半死。葛青出身普通官员家,性情谦谨,这样的场合不知如何说话,婆母毕氏紧忙伸手劝道:“宝啊,翘宝宝,这是太后娘娘的宝物,可不兴随便抓握,快快放下!”
这妇人也好笑,着急得是忘了孩子尚小,听了也不懂吧。
太后心情好起,因着想起先帝,望向婴孩的目光里也弥漫开时光的温柔。倒也不拘她,只温声打断道:“侯夫人急甚,这么小的孩子何听懂人话。”说着反而抓起翘翘的另一只小手,握了一握。
樱粉色的襁褓里溢出浅淡的花香,一种极淡却又分明沁人心脾的味道,混和着nai香味儿,如若不注意,一般人便忽略过去。毕氏不提,傅太后自然不知此乃天生自带,只以为是褥子的熏香。
那边广阳公主带着齐国公府上的几个公子、小姐儿过来,老远瞧见傅太后笑容洋溢,不觉唤道:“母后今儿逢了什么喜事,笑得这样开怀?哟,哪个宫里的嫔妃生的公主,竟得您如此垂青。”
要知道,傅太后在宫中对人淡淡,鲜有插手各宫,主要由纪皇后在统管着事务。
广阳公主嫁的齐国公府李氏,乃盛京赫赫的一大军-功世家,广阳公主尚的是李氏二房,李氏大房在皇城担任一布防军职,三房在边塞任从四品中朗将,二房驸马是个闲职。听说属性风流,时有野花,每每气得广阳公主大闹,时有踅入宫中找傅太后哭诉。可奈何广阳公主就非吃定他不可,看谁也不中意,偏中意了李二那副皮相与性情。
这不,还跟着李二生下了一男一女。李氏大房则生了两个儿子,三房是一个儿子,大房的儿子最大,七八岁年纪,三房的最小,四岁即满。
傅太后抬头看见女儿,应道:“顺安侯卫衍正的孙女,我瞅着讨喜,不如赏个名字。”说着把婴孩从竖抱换到了横抱。
李家的孩子们围拢过来,瞅着褥子里的翘翘,你一言,他一语:“她真香。”“也太漂亮了些。”“别动她。”“与你何干?”最后的两句是三房小公子李琰与二房公子李瑞的斗嘴,李瑞因着外祖母是太后,素日骄慢。
却说着,底下江渠上忽而吹角鸣笛,锣鼓声大作。赛龙舟开始了,芙蓉苑内苑外人们的欢呼声四起,各条舟上的男儿头系额巾,开始奋力搏击。
大晋王朝的男儿各有风采,气度不凡。最勇猛英俊的应是兵部的男儿,皇城内外的将士们还有区别,皇城内的禁军额系红带,戍防京都的卫军则系青带,但见个个鼻梁英挺,赤膊健朗,叫宫女、姑娘们看得目不暇接。当然,文雅一点的翰林院男子亦有其英姿,清风俊朗,果敢决断,同样不输武将。三省六部有些衙门派出的选手年纪老些的,便可与其他衙门商议,并入其他龙舟一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