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仿佛太阳并非落尽,而是钻入了这个人的颅脑内。
两千九百九十九条个栩栩如生的人已经在他的面前,以各式各样的方法献出了生命,所以他的心中立马充塞了不详的预感。
鸠罗纳夜脱下衣服,紧紧得包裹着他瑟瑟发抖的身躯,双手不停地翻找,翻找,企图在某一个水囊里找到一丝丝水ye。
可惜三十次的愿望都落空了。
门徒大约是回光返照,一把摁着鸠罗纳夜的手,像是耗费了一生的夙愿,哀然请求道,“大禅,我想看看您的幻印。”
他的右掌间是一枚夜极鸟幻印,此刻放出的郁蓝色光芒,好比地面的一盏灵灯。
鸠罗纳夜展开掌心,三眼环轮法印似乎感受到了夜极鸟油尽灯枯的离歌,不由得释放出璀璨夺目的锋芒,连他枯槁的脸颊,一并糅和了些红润的光。
信徒捧着他的掌心,虔诚地落下一吻:如是破魔裸母神在上,吾愿奉献灵魂,化作一盏灯引,保我气宗大禅横渡荒漠,抵达彼岸。
他虽未言,鸠罗纳夜知道。
他们虽未言,鸠罗纳夜全部都知道。
沙漠纵然恐怖,却能洗干净一切的铅华与虚伪,正如他的幻法之高湛,举国膜拜如神,然而在历经风沙涤荡的淘洗之后。
所有的虚幻只会原形毕露,毫无遁形之地。
鸠罗纳夜不只一次怨恨自己,如果他不是掌心天生幻目,如果他只是流浪在烨摩罗街道上的一个乞丐,如果他没有被烨摩罗王猜忌妒恨……
所有的一切只会更加美好。
正是他,让一切变得不美好起来。
奄奄一息的信徒仿佛读懂了他的内心,以自己的幻印攥握着他的,喉头艰难地滚动着,试图用尽最后的生命余辉,说清楚最后的每一个字眼。
“上天不会平白无故赐你一种力量,如果无用,他自然会收走,绝不退留;如果没有,那请你继续坚持,世间至大,总会有个最需要你的地方,或某个国家,或某个族群,亦或是某个人。”
而后,他用最浅显的幻法,在鸠罗纳夜的与自己的掌心幻出了一柄尖刀,“不要让我的血ye凝固在荒废的躯体里,应该让它化作你活下去的源泉。”
“走出去,走出去,走出风沙,走出你的禁锢,抓住你真正想要的第一个东西!”
一刀狠狠刺在心口,那刀柄间旋即衍化成一道细孔,缓缓将奔腾的血ye注入到了羊皮水囊之中。
天上升起了一颗蓝莹莹的星。
鸠罗纳夜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且很快他就变成了一具货真价实的行尸走rou,只知道向前,向前,永不休憩。
久而久之,沙漠成了他的朋友。
有时候沙漠对他很温柔,一边烤掉他背脊与双臂间的皮肤,迫使他开始用火来烧焦自己的烂rou,一边送来腐烂的沙鼠或蜥蜴和蝎子任他大快朵颐。
有时候沙漠对他很粗鲁,推翻一座座高耸的沙堆,扬起一场场灌天溉地的风暴,把纤细如尘的鸠罗纳夜,把雨中孤舟的鸠罗纳夜,把山巅雪莲的鸠罗纳夜。
一遍又一遍地掀翻在地,吞没入腹。
蛮横的,粗野的,毫不留情的!
鸠罗纳夜开始不停地对手里的木杖说话。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我会幻术。
你呢。
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人,你信不信。
轲摩鸠的轲摩鸠……
轲摩鸠的轲摩鸠……
他开始疯疯傻傻,痴痴呆呆,癫癫狂狂。
他像是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可是夜晚莅临的时候,他总能在茫茫夜空中,找见群星的方向。
许久许久,东方即白,云散且亮。
沙漠的颜色开始转淡了,不再那么焦灼而又酷热,干燥的空气变得chao润而甘甜,迎面扑来的时候,人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吐陈纳新着,鸠罗纳夜失灵许久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是橘子的清香。
这股香味立马在鸠罗纳夜的脑海圣地,勾勒出一影淡淡的线条。
不会,不会,不会,黄色的大海仅仅是在沉睡,更加肆虐的折磨或许还在后面。
然而他的腿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如果那算是跑的话。
他确实在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直到他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
绿的,盎然的,香气十足的,是橘子树!
有人在沙漠的边沿种下了许许多多的橘树,或许用了十几年,或者更久,这些橘子树像成Jing了一样,发达的根系竟然能穿透几丈深的沙层,牢牢地盘固在原地发芽,开花,结果,并枝繁叶茂着,形成一道浓艳的绿色,来指引方向的路。
鸠罗纳夜竟然没有急于吃橘子,他的心甩得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