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竹焺恍然在这些惊悚的东西里徜徉,他的双瞳离散,表情木讷,比他曾经厌弃整个世界的表情更加了无生气。
那些黑色的植物如同分食着行尸走rou一般,将龙竹焺的四肢百骸吞入又吐出,粘ye横流,虎毛上拱入一根根蠕缩的黑须,不停地吸收他自内而外散发的深重怨气,或是直接在他的肌髓中钻进钻出。
他好恨!
他好恨!
他好恨!
龙竹焺的血管里流动着黑色的须发,怨气愈发冲天,吞噬怨恨的诡植便入地三分,骤烈的香气随之浓郁透骨,山脚下的脆弱万物一如刍狗般,寂寥又易碎,殚残且憤恚。
鲤锦卫中有人因太过惧怕,不由攥紧手中刀柄,左右移开视线。
谢墩云的双腿竟也不自觉得颤了微颤,“废林里袭击东佛的,便是此物。”回想起那片小树林中可怖的遭遇,此地的Yin霾足有数十倍之巨,更是吓人。
突然,有人的身影穿透了重重阻碍,尖利地娇笑回荡在半空中,“哇哈哈哈!正是此香!正是此香!快给我闻一闻!”
一只三腿叶虫从侧麓冲杀出来,叶虫上乘一袭破烂不堪的白衫男子,那男子的身躯纤弱不堪,颗颗汗珠从汗孔中沁透后,现下淌的皆是血汗,绢染的白色罩袍一片血红。
来者正是陌川,他像一条嗷嗷嚎叫的饥饿野狗,驾驭着不成气候的幻兽飞奔而来。
好香!
好香!
陌川自小到大从未如此渴望过什么,如果有,也便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获得自由,不再被花楼里那些肮脏的肥猪觊觎亵.玩。
然而现在起,这些极香才是自由归处。
龙竹焺当然瞥见了他,就像看见茅厕的蛆虫一般鄙夷不屑,吐舌厌道,“狗杂碎,滚远点!”
同声起,可怖的植物抽动起千丝万缕,排山倒海的黑色如退chao一般蜷缩,又如腾散开去的雾气,攒着微弱的鄙视的驱赶力,轻轻击打向陌川。
陌川的幻兽形畸神散,着不了一丁点儿秋风的蟋蟀,疏疏地散作一地零碎。
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骨瘦如柴的人从高处滚落,一翻再翻,然而陌川并不死心,额心的银壶嘴里喷吐出无数道带刺的蔓藤。
这些蔓藤如同强壮的手臂一般攀附地面,更有一些扯住带香的诡谲植物,拼命往陌川的面前扯动。
“且让我嗅一嗅,嗅一嗅吧,求求你了,即使让我做狗,我都会毫不犹豫!”
他的双膝跪在地上,手像狗一般在半空中不停地刨动,收回的掌心仿佛真的抓到了什么味道,被陌川捧在脸前深深吸附着,如汲取养分的渴饥者。
众人暗下里绷着一根紧弦,都在等着领首号令群雄。
谢墩云窃声狐疑:他不是被戚九赶走了吗?
上官伊吹反倒觉得陌川此刻出现必有文章,不由细细衡量,突然,绝美的面容中爆发出一种无法名状的讶异,“他身上的衣服……”
衣服!
居然是陀貘的罩袍!
上官伊吹手中的石砾登时被捏的粉碎。
谢墩云从未见过他这种慌乱无措的神情,仿佛方寸淆乱,灵台崩摧,缓然宽释道,“不过是个小小角色,恁得大人像是天要塌了一般……”
上官伊吹径自站起身来,“计划有变。”
一刻再不能多等,漫山遍野的红色官服像传递信号的烽火,点缀了整个苍郁的山麓,每个鲤锦卫皆怒目圆睁,威风凛凛,随着他们的领首从密林间杀了出去。
龙竹焺正Cao纵着黑色的细丝勒住了陌川的脖子,陌川的脖子那么细,那么枯,即使碾死一只小蚂蚁也不过用一根手指,更何况掐断眼前的废物连半根手指都用不上。
陌川因为无法呼吸的脸颊转成蒙蒙的青色,但他完全不必担忧自己的生死,眼下没有比他更快乐的人。
他努力地呼吸着,呼吸着,死亡就像沉醉一样温柔。
一道巨大的月轮自上削来。
惊雷,乍雪,啸风,肃电,四种极致的强大力量成汹汹之态,被巧妙的融合一处,汇聚成毁天灭地的一刀,狠狠斩在龙竹焺的背后。
龙竹焺俨然被碾压而来的巨大力量震慑,快速丢掉手中的陌川,平地里立起千重保护来阻挡此致命一击。
铺满山麓的植物开始不停地朝龙竹焺的背后涌动,叠高的黑色长丝飞梭般集结成一座拔地顶天的高山,阻隔去一切威胁。
然而无用。
上官伊吹隐约觉得戚九有事,他的潜能几乎是在瞬间凝结而成,此一刀乘风破浪,高昂猛进,刀光披霞直斩黄龙,那些诡谲多变的植物何以能作抵挡,瞬间被砍作两半。
轰隆隆的砍削声一爆数里,连带着龙竹焺的高壮身姿亦被残存的刀气震飞。
龙竹焺恍然觉得自己被劈成两半,回眼一观,替自己挡去灾祸的那座黑山正中分开,轰然分离的缝隙间,他看见了上官伊吹面不带色的身姿毅立在数十丈外。
铺天盖地的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