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像一片塌下来的天,他随时会失控。
但他竭力装得像个正常人,挖骨填rou似的压抑那些扭曲和恶意。
却突然发现郁小海和许青成分手了。
他在知道他们分手时,才知道他们谈了大半年恋爱。
至于分手的理由,无非是被许家家长发现了。
郁小海一个低保单亲家庭的孩子,怎么够得上许青成?更别说他们搞的还是同性恋。
郁小海像一丛顽强的地藤,一人挑起一个残破的家,辍学也好,给母亲治病也好,从来就没消沉过。
但雁椿在他租住的地下室里抱住他时,发现他不停发抖。
他结结实实被一个人上人给戏弄了。
许青成有过几任女朋友,其中一任还是高年级的校花学姐,还任由别人议论自己和荆寒屿,整一只花蝴蝶。
郁小海却是第一次谈恋爱,轻而易举被哄得晕头转向。
长久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雁椿冲到许青成面前,一句话不说,上去就打。
鲜血、腥臭、破开的皮囊,他心底的怪物像是被唤醒,兴奋地嚎叫。
原来将一个人往死里打是一件这么快活的事。
雁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
他不仅要打死许青成,还要肢解这具丑陋的身体!
可是突然,他的动作像是被封锁住了。
有人在他身后抱住了他,有力的手臂像是铁钳。
他竟然动弹不了!
可他其实能够挣扎,一肘子往后面打去,那人就会在疼痛中退缩。
他没有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分明是非常浅的洗发水香味,却强势地撕破了他和许青成之间的腥臭。
他经常闻到这香味,荆寒屿给他讲题时,他们靠得很近,他有次三心二意,凑过去嗅了嗅,还被荆寒屿用笔屁股戳了脑门。
“住手。”
荆寒屿死死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雁椿,别打了!”
荆寒屿的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尖,热息钻入他的皮肤。
他发着抖,身体绷得像一块铁,魔鬼般的目光盯着许青成。
邪恶的欲望呐喊着:杀死他!杀死许青成!
他开始挣扎,失控中竟然还记着不能伤害荆寒屿。
但荆寒屿比他高,比他结实,本就占着上风,而他束手束脚,自然不是对手。
“放开我——”
“你想杀人吗?”
雁椿忽然僵在荆寒屿怀中。
他喜欢的人,发现他的腐烂和罪恶了。
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后来想来,这大约是一种狡猾的自我保护机制——让自己显得迷茫,向荆寒屿示弱,假装无辜,掩饰那头嘶吼的怪物。
“我不是……”他语无lun次,混乱地摇头。
荆寒屿似乎拍了拍他的背,“剩下的我来处理。”
之后,又是很多人赶来,他被荆寒屿送去医院——和许青成的这场架,他也受了伤。
当然,许青成受的伤比他严重许多,一直在住院,加上本来就要出国,所以没再来过学校。
许青成和郁小海的恋情就这么悄声开始,以一场惨烈的斗殴结束。
如果真能这样结束,那也是好事一桩。
顶多在许多年后回忆起时,当事人各自自嘲一句——谁没个混账的青春,谁年少时没有遇到过几个人渣。
但数月后,郁小海死了,雁椿是唯一的嫌疑人。
警方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雁椿时,许青成从人群里冲出来,像头发疯的野兽,张开锋利的爪牙,要撕碎雁椿的咽喉。
雁椿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那天其实看到了许青成朝自己杀来,也看见了许青成手里握着的刀。
但他没有躲,他绝望又残忍地想,活该他为郁小海赔命。
但千钧一发之时,荆寒屿抱着他的肩膀,用后背撞开了许青成,警察的反应也非常迅猛,将许青成按在地上。
那枚匕首摔出老远,在日光下反射惨淡的白光。
“荆寒屿!”许青成歇斯底里,满眼血红,头发乱七八糟,沾满灰尘。
雁椿从来没有见过许青成这样狼狈颓丧的模样——即便是亲自将他揍进医院那次都没有。
“你就一直护着他!凭什么杀人不偿命?你在保护一个杀人犯!”
“啾——啾——”
墓园里有许多小鸟,雁椿在一连串鸟鸣中回到现实。
那些记忆里嘶吼和哭喊被风吹散,像林间的沙沙声。
他平静的眼中掀起了细微的波澜。
不是因为重遇许青成,而是在回忆夹缝中也不缺存在感的荆寒屿。
这十年来,他先是配合专家治疗,后来靠着意志力约束自己,很少去想到荆寒屿,以至于有些事被他深埋着,不去想的话,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