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了,他想,他和荆寒屿在绯叶村度过了短暂的春夏,当时荆寒屿8岁,他9岁,现在他17岁,八年全无联系,他一时兴起盗了荆寒屿的名字,居然转到了荆寒屿班上,还在本尊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大家好,我是雁寒屿”。
怎么有这么傻逼的事呢?
一班这学期转走了一个男生,柯蓉让雁椿坐那。
雁椿这辈子没这么窘迫过,落座后还觉得荆寒屿在斜后方看自己,但他忍不住扭头,却见荆寒屿看着窗外。
也许荆寒屿并没有认出他?只是因为同名而好奇?
这么多年了,小孩长成少年,如果班主任不说名字,他也无法第一时间认出荆寒屿。
雁椿淡定下来,他转来一中又不是为了交朋友,实验班课业繁重,他还要抽时间去打工——虽然一中给了一笔钱,还免去一干费用,但乔小野看病需要钱,他不打工的话,根本不够用。
存在感渐渐降低的话,荆寒屿就注意不到他。
但麻烦的是下学期还得把名字改回来……
算了。
雁椿想,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一中实验班的学生和桐梯二中差距太大了,要在二中,同名这破事够议论几天的。
但在一中,尖子们就算好奇,也比较克制。
雁椿同桌是个脑袋很圆眼睛很小的男生,叫李华,一来就打听他中考考了多少分。
他据实以答,李华毫不掩饰危机感,酸溜溜地来了句:“厉害啊。”
雁椿扫了眼李华桌上的“书山”,看得出这是个搞题海战术的,趁机问:“荆寒屿同学成绩怎么样?”
“你怎么一来就问他?”
“同名嘛。”
“荆哥中考第一,年级第一,富二代,校草。”
要没改名这事,雁椿还可以和荆寒屿叙叙旧,现在雁椿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被认出来。
可他只躲到中午。
“走,带你扫食堂去,青椒牛rou最……”李华说到一半就停下,“荆哥?”
雁椿正要站起来,荆寒屿已经走过来,校服外套脱下丢在座位上,此时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
16岁的少年,个头蹿得过分,肌rou却没跟上,身板窄而锋利,皮肤很白,看人时垂着眼,睫毛的影子落下,给瞳孔打了一片冷灰,脆弱又Yin郁。
雁椿不习惯被人俯视,也站起,和荆寒屿只隔了两步,这才发现他虽然比荆寒屿大一岁,但荆寒屿比他还高。
荆寒屿一言不发,目光却没移开。
雁椿还没说什么,李华倒是紧张上了,“荆哥,干嘛啊这是?有话好好说!”
荆寒屿这才看向李华,“你们要去食堂?”
“对啊,晚了青椒牛rou就没了。”
“那你去吧。”
李华没反应过来,还想拉雁椿。
“我带他去。”
荆寒屿又道。
雁椿瞥荆寒屿,荆寒屿半侧着,少年的轮廓在正午的阳光下有一圈金芒,脖子上有大片Yin影,显出与年龄、真实不服的力量感。
“哦哦,那我走了啊。”
李华拿上饭卡就溜。
正是长身体时,即便是以学习为重的实验班,吃饭也是很积极的。
这时班上已经没剩几个人了,荆寒屿再次转向雁椿。
“雁寒屿。”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粗粝的风袭来。
雁椿虽有心理准备,脸颊还是不由得烫了起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荆寒屿气呼呼地给他说,不能随便改成别人的名字。
现在他偷偷改,正主来找他算账了。
“雁寒屿。”
荆寒屿的声音早已褪去少年的喑哑,变得低沉悦耳,两个声音像是从时间的不同方向奔涌而来,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在雁椿的听觉里撞击。
雁椿记得17岁的自己在听见荆寒屿这么叫他时,尴尬地大笑几声:“荆同学啊,你好。”
荆寒屿皱着眉,“雁椿,为什么改我的名字?”
“啊?”明知戏已经演不下去了,只有傻子和疯子才会继续挣扎,“什么雁椿?”
荆寒屿沉默而失望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不成熟的小孩才会干这样不成熟的事。
29岁的雁椿长吸一口气,转过来和荆寒屿对视,语气有种波澜不惊的从容,“荆先生还记得那件事。”
电梯发出提醒音,催促关门,荆寒屿的眼神一瞬间涨满失望,几乎和雁椿记忆中16岁的少年重叠。
可他在失望什么呢?
16岁的荆寒屿因为他装不认识失望,现在他又没有装不认识。
电梯就这么悬着,荆寒屿的手还压在梯门上。
雁椿不得不问:“还有什么事吗?”
“进来。”
“可我有东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