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些东西默默地幻灭了。
顾珩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每日的折子里十封倒有五六封都是这种东西,多看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好像确实很无用,燕梨也说不出继续劝他的话,只得干巴巴道:“那你休息会儿吧。”
“阿姐怎么想起来找我了?”顾珩收好奏章,不经意般道,“不是说不来吗?”
“确实是有点事。”燕梨差点被他一通打岔忘了正事,“你怎么把你那对养父母接进宫了?”
“他们去找你了?”顾珩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是。”燕梨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厌恶,“提了好些要求,我劝你最好一个都不要答应。”
顾珩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些:“为什么呢?他们毕竟养了我一场......”
“养你?”燕梨瞪大眼看着他,好歹还记着顾珩并没有给自己细说过小时候的事,堪堪咽下一句差点说出口的诘问,气势不由得下去了几分,“养你会让你沦为奴隶吗?”
顾珩眉睫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片Yin影,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他们好歹给了我一片能遮风挡雨的瓦片,也给了我一点吃的不至于让我饿死,确实是有恩于我。”
可是他们还把你当成口粮换给了别人啊?不是你机灵你早就变成别人盘中餐了不是吗?
燕梨简直搞不懂顾珩,他的人设明明是暴君不是圣父吧?
可是这件事顾珩没有跟他说过,她也只能憋着,呵呵冷笑两声:“哦?是吗?真是大恩大德呢。”
顾珩眉眼含笑:“没有阿姐的恩德大。”
燕梨一噎。
她又想起来自己对顾珩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怜惜。
她有什么立场去怪他呢?他这短暂的一生里,没有几个人对他好过,谢大延夫妇好歹还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了四年的,他有些放不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像他放不下她一样。
“阿珩,”她突然问,“你还怪我吗?”
“我怪你。”顾珩柔声道。
“你是该怪我。”燕梨道,她话音又一转,“那你还怪他们吗?”
“怪?不怪了。”顾珩声音越发轻柔了,他脸上流露出近似愉悦的神情,“有什么好怪的呢?”
两个他早就不抱有期待,又已经注定了结局的人,他去怪什么?
燕梨怔怔地,想起她最开始见到他,顾珩因为原主一个荒唐的命令被打得浑身是伤高烧不退,她去看他的时候,听见他呢喃了一声“娘”。
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对于他来说娘亲的全部印象就是赵三花吧。
她也曾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哄过,也曾亲手为他缝制一件件小衣服,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人生中难得的温馨时刻吧。
燕梨不知为什么有些低落下来:“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不也是他念旧的受益者吗?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
“阿姐不愿意我答应他们的要求吗?”顾珩却不肯让她就这么轻易混过去,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们对你不好,不值得。”燕梨声音冷硬,“当然到底值不值得,还是要看你自己。”
“因为他们对我不好,所以阿姐不喜欢他们吗?”顾珩若有所思,眼中笑意更浓。
“是......”不对,她陡然反应过来,“你不怪他们你就让他们穿粗布衣?你怪我你好吃好喝地供着我?”
顾珩大笑:“阿姐反应还是很快嘛。不过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怪他们,也确实怪你。”
燕梨蹙着眉,直觉他这句话里蕴含着很大的问题,不过自七年后重逢,她就一直也搞不清他弯弯绕绕Yin晴不定的心思,只得把这丝疑惑先按下不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接进宫?”
这件事越想越不合理。
顾珩六岁就离开谢家,他改了名字,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六岁小孩长成了如今高高在上龙章凤姿的帝王,别说他和一对农民夫妇大概率没机会见面,就算当街面对面碰上,谢大延和赵三花还能一眼就认出他吗?
难不成是顾珩主动找得他们?可顾珩主动找了过去,却既不善待也不报复,他要做什么?
“既然有人想要他们出现在我面前,”顾珩唇角勾起,眼中却并无一丝笑意,“我当然要笑纳了。”
燕梨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你没有怀疑过我的出现吗?”
“没有。”顾珩眉眼温柔的像一张Jing美的画皮,“阿姐,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先找到你的。”
我找遍了这万里山河的每一寸土地,不会有人比我更早找到你。
我怎么会怕你心怀企图呢?
哪怕你是抱着目的来的,也比永远不出现要好。
我不怕你对我有所图谋,我只怕我找不到你。
你图谋我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