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涛被他冰得瑟缩了一下,几乎是吓了一跳,然后她立刻着急起来:“怎么冻成这样了?”她捧住小皇子的两只手,心疼得直念叨,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还知道冷啊?你这手冰凉冰凉的,就这还在窗边一直抖擞呢!”
康宁抽回了手。他又把头转向已经关起来的窗子, 声音淡淡道, “把外阁的炭盆撤掉吧。我晚上也不出去, 别把你们都热坏了。”
“……我们也冷啊,”碧涛猛地反应过来, 声音干涩勉强,“主子怎么还心疼上一点子炭了!让我们也跟着暖和暖和不行吗?”
“所以你们真的很古怪。”康宁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我身体不好,畏寒罢了,往年不也是这样?为什么现在就非要表现的好像没有什么异常——还要让所有人都陪着我一起‘冷’?傻姑娘, 你们到底在瞒我什么呢?”
碧涛勉力支撑着自己不立刻在他面前挂下脸哽咽出声。
在明知道小殿下生命危在旦夕、解药没有着落,身体rou眼可见的好不起来,还要每日在虚弱与更虚弱之间挣扎过活,碧涛心里焦虑得像始终有一把燃烧的火。可是她却要把一切对面前的这个人死死瞒着。
大宫女很难控制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的绝望与焦灼。
“主子总是爱多想,身体又怎么能好呀……”碧涛挂起一个笑脸,“再说了,咱们哪有什么能瞒着你的?谁不说今年秋天格外冷些!也不单单是咱们这,各宫里现在都已经发下了今冬的炭火呢!”
碧涛说得却也是实情。只不过这么大的动作,其实也只为了安小皇子一人的心罢了。
康宁唇齿间慢慢滚过了一句伤人心的话。他想问,碧涛,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一个人是我能信的了?
但他不想惹她难过。碧涛最近瘦了很多。
小皇子仰起脸,对着大宫女轻轻笑了笑。
“翠海叫他们送热水上来了,主子早点睡下吧。”碧涛借着查看灯花的动作偏过头,声音一时都好像因为俯身的动作模糊了,“成天成晚地在窗边坐着,前两日熬到多晚了还不睡觉!外头不就是咱们的院子,看什么呢!”
看一个不会来的人会不会在窗边经过吧。康宁无声地想着。
自从那一日他出宫和戚长风、孟白凡在外面度过半日后,戚长风带着孟白凡匆匆走了,他们就没再见过。
真奇怪,他搞不懂戚长风了,从那一晚开始他就等着他过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明明是戚长风那一天的表现让他心里重新生出了漂浮的希望、叫他错觉他的遐思不全是一种无望的幻想——然后呢?
然后戚长风丢下他,甚至没有多问他一句,没有多看他一眼,就这么走了。
其实当时康宁只是有点生气。但他试图理解他——亲兵都找来了,戚长风一定确有要紧的军务亟待处理。而且他要二哥送自己,就只好亲自把孟白凡捎上了。
他只是有一点生气。所以他等着戚长风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找他。他想,到时候自己要先闹一点脾气,然后才肯原谅他。那之后他要告诉戚长风自己喜欢他——他不想再猜,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地试探了。就算……就算戚长风没有那种意思,可是自己单恋也不算犯错吧?
他知道戚长风肯定会来找他的。他知道戚长风最怕他生气了。
他等到夜里,碧涛气得把所有灯都掐了。戚长风没有来。
小皇子想,看来戚长风那边的军务是真的很麻烦呀。继续等等看吧。
于是他翻来覆去地等,等到天色亮了,康宁听到殿外的宫人悉悉索索地拉开重重幔帐。翠海轻手轻脚地拨开床帘看他一眼,本是想瞧瞧他睡得好不好,结果正对上小皇子的眼神,惊了一跳。
“怎么这就醒了?”她用气音轻轻说,“还早呢,闭上眼睛还能眯一觉。”
“睡够了啊,”小皇子告诉她,“睡得有点闷了。起来吧,我想去窗边坐一坐。”
他这一坐,就连着坐了好多天。期间有一日他还问碧涛,戚长风最近还好吧。忙得怎么样了?
碧涛像是非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否认说:“主子说什么呢!没有忙,戚将军有什么事可忙的!他还照常上朝呢!”
于是康宁真的开始生他的气了。
他想:好啊,戚长风,你真是胆子大了!这回你再来找我赔礼道歉,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反正他总不会从此不见他了吧。
直到今日下午二皇兄进宫来看他。
黎承豫一反上次见到的傻乎乎又快活的样子,无Jing打采极了。他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大狗一样,委委屈屈地趴在他弟弟宫中的八仙桌上:“你说戚长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从小在一起玩的交情还算不算数了!他怎么就能这么对我啊!”
康宁古怪地皱着眉推了哥哥一把,“你瞎说什么呢?戚长风这个人最重感情的,你不要随便污蔑他啊!”
“哇!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偏心啊!”黎承豫吱哩哇啦地乱叫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向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