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捧了帕子与她擦脸,笑道:“宫妃易子而养,本就是祖训。况敏娘娘身家位分摆在那里,着实不算委屈了。”
太后若有所思,却也不置可否。
一时外头回禀李美人到了,太后瞥去一眼没言语,到梳洗完,才搭着金嬷嬷去了膳间。
侍膳的太监一个眼神,便有一溜宫女端着碗碟鱼贯而入,依次将汤菜摆上膳桌,揭了盖子退下。
太后惯来吃早膳的习惯是先用一盅羹汤,由御膳房依节令奉上。时值盛夏,端来的便是一碗清热解暑的冰镇绿豆百合汤,金嬷嬷拿寿桃纽子松鹤同春锦地纹的大肚小汤盅盛了递与她,太后垂眼用了两口,吩咐:“叫进来吧。”
皇后自持身份,明微性情孤傲,这两个凑到一块儿,倒演不出什么姐妹情深的戏份来。
二个进门,皇后踩着花盆底衣袍飘飘在前,面上是一贯得体的透着几分喜气的笑,明微穿着白地红梅绉纱交领上襦,胭脂红地提花马面裙,敛眼含眉在后。
那厢行礼,太后眼也没抬,慢腾腾搅着汤匙道:“这大早晚的怎么跑过来?”
“儿臣几日没来给额涅请安了……”见天儿围着他的心尖儿打转,皇后手上一堆宫务等着处置,原是不愿理会的,奈何那位主子爷开了口,也便卖了他一个面子来慈宁宫,随口捏了个由头道,“恰今儿内务府新呈了几对瓶子,想起来您说想要几个插花,一道送来与您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留两个。”
一面说一面支使丫鬟捧了上来。总有四对,太后过眼,留了两个通体玉润的白瓷观音瓶叫金嬷嬷收着,方回头打量她,“前儿不是说纯嘉伤风了,好些了不曾?”
纯嘉,说的正是皇后与皇帝的长女纯嘉固lun长公主,皇后一颔首,自觉替了金嬷嬷的位置来替她布菜,一面道:“劳您挂念,已经大好了。只是不巧昨儿燕燕过去寻她过了病气儿,才我路上遇见她,像是有点风寒了……”说着又笑,“偏还急着去寻钰哥儿,不叫我告诉敏妃。”
“这疯丫头……”太后嗤笑,又埋怨,“多大小了,还没个心肝儿。”
说着嫌弃,语气里却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皇后便顺着她的话寻几个孩子的趣事儿来说,太后用着膳,时不时叫她逗笑,却把明微晾在身边儿,像个摆设似的没给一个眼神儿。
直到快用完膳时,皇后把话绕回来,说她老人家好福气,立马又要添个孙子孙女儿的了,太后才淡淡扫过去,打量了她两眼:“皇帝同我说,你前些日子孕吐颇重,这几日好些了?”
被晾了许久,明微面色也是没有什么波澜的,不过略出来一步,恭敬而不卑怯的颔首回道:“回娘娘话,已没什么妨碍了。”
太后嗯了一声,又道:“……你底子不足,身子还要好好养着,人多眼杂,宫里不比外头,眼下不是挑明的时候,你各处需留心着。”太后本语声淡淡,不辨喜怒,说着却乜来一眼,隐有敲打之意,“便要你说,明着南巡政要,暗里带着后妃寻欢作乐去了……说出去是好听的么?”
这话说得露骨,明微脸上一热,火辣辣的抬不起头来,敛衽下跪,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深深埋头下去。
第78章 却辇之德
太后一扬下巴, 支使丫头把人扶起来,嘴角隐隐浮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知子莫若母,我自己的儿子, 我心里清楚。什么红颜祸水,女色误国,这些事儿上,哪个不是帝王昏庸, 沉迷声色。真说起来, 没有几桩能怪在女人身上。不过……”太后话锋一转,打眼瞧她, “你是觉得, 我方才那么说,是委屈你的?”
恩威并施, 太后心有七窍,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倘她不是长与胡夫人与李相之手, 少有那么几分不羁之心,恐就真心信服了她。
而今话至此,不过压下面上热意, 颔首应对:“明微身为帝王妃妾, 有规劝天子之责, 陛下若有错, 明微亦无可推脱。”
太后轻轻点头, 看了眼金嬷嬷,金嬷嬷便会意,返身入内取了一个半尺见方的雕漆木匣子,打开来,取出一枚纹路Jing致的宝相花铜镜。
太后拿在手里看了看递给她,但道:“这镜子传闻乃西汉时期班婕妤旧物,原是敬贤太妃将入宫时,老祖宗赐与她的。后头先皇故去,她每每睹物思人,故送来了我手里。它的前两位主人,皆称一朝贤妃,今日我就把它赐给你。”
“你是个通透孩子,想来不必我多解释,日后在后宫当中,务必尽心侍奉皇帝,尽心辅佐皇后,常思班恬却撵之德。”
“谨遵懿训。”明微双手接过镜子,叩头谢恩,只给那却撵二字,压得心头沉沉。
太后也无多话,犹回首询问皇后后宫诸事,直到早膳用完,才打发两人去了。
明微略后让行,待皇后出门,甫才随上。待那轿辇先去,方欲提步,金嬷嬷便赶了上来。
一颔首笑道:“太后打发我来问李美人一句,太皇太后寿诞将至,她本欲手抄百遍《金刚经》为她老人家祈福,不料腕疾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