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希忽然发出溺水般剧烈咳嗽的声音。
李兆微急忙把柯希翻转过来,柯希不再是刚才的麻木不仁了,薄薄眼皮下的眼球轻轻转动,像是在追逐着什么看不见的幻影,又像是整张脸都已经麻木,无法做出更大的表情。
李兆微担心地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问他:“柯希?柯希,你醒了?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个房间?”
柯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半睁半闭的眼皮下,瞳孔缩小又放大,缩小又放大,声音模糊不清:“燕哥?你怎么了?”
李兆微摸了摸头发,他的头发被雨打得透shi。他又问:“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个房间?”
柯希置若罔闻,又问:“燕哥,你脸上怎么了?”
他的外表和之前相比有那么多不同吗?李兆微又抬手摸摸脸,没有摸到什么异样。一瞥眼看到手指上干涸的鲜血,有点反应过来。他脸上多半黏了干涸的血痕。
他又搓了几下,什么都没有搓掉。家里shi巾都放在卧室的柜子里,他没有体力去取,便侧过头,只让柯希看到他相对干净的半边脸,说:“没什么,不小心撞伤了。”
“疼吗?”柯希像梦游一样茫然地问,“要不要来点……止痛的东西?”
李兆微的余光看到柯希右手虚虚抬起,nai油枪闪着冰冷的光。刚刚车祸的痕迹又苏醒了,他忍着疼痛按住nai油枪,说:“柯希,你看着我,你怎么了?”
柯希轻轻摇头,说:“来一点吧,燕哥。”
他的手有节奏地颤抖着,李兆微惊疑不定地松开,看他笨拙地抽出手臂,伸长手,从桌上的气弹盒里拿过一个全新气弹拧在nai油枪上,嘴里还喃喃的、像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很好玩的,一点都不疼了,燕哥,你也试试吗?”
柯希扣动扳机,随着砰嚓一声巨响,气球徐徐膨胀。他注视着气球,眼睛里充满温暖而幸福的光芒。
那光亮李兆微只见过一次,是他和柯希第一次后,他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自己,带着泪光流露出的幸福。等气球膨胀到七八分,柯希敏捷地压住塞口抽过气球,凑到鼻子边深深吸了一口。幸福的光彩涣散了,他的脸上弥漫出一个淡淡地,不知所以的笑容。
李兆微查过气弹里的成分,学名忘了,只记得花名叫笑气,可以用来止痛,据说国外的牙医拔牙前不用麻醉剂,而是让病人吸入一些笑气。李兆敏也给他们表演过吸笑气后开口说话,发出唐老鸭一般的声音。
按理来讲他不应该有什么担心的,但内心的不安感像柯希手中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再次问道:“柯希,刚才到底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柯希迷迷糊糊地说:“杜航。”
李兆微大吃一惊:“杜航又来了?”
“照片。”柯希说。这四个字含含糊糊,如同睡梦中的梦呓声。
这不对,他不记得李兆敏表演完唐老鸭之后有睡过去。但他的头越来越疼,实在没心力继续追问柯希。
李兆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腿去洗手间处理伤口。只是有点头晕,没什么的,他已经告诉黄经理,等外面的风停了,就去处理一下车子的残骸。他只记得黄经理非常惊讶,问他这种天气开车出去做什么。但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他可能短暂地昏过去了,也可能失忆了。
脸上的血迹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用洗面nai一洗,血渍纷纷化作血水流下来。
镜子里的倒影一会儿变成周明远,一会儿变成他自己,一会儿变成柯希。
应该开灯的,房间里这么昏暗,漂亮的蝴蝶瓷砖也看不到纹理,只能看到灰突突的一片,像是那个雨天水泥地上蜿蜒不断的血痕。
头越来越晕,李兆微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客厅里好像又响起了砰嚓砰嚓的声音。他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摸出手机。
手机好像进水了,按了几下都没有亮,房间也越来越昏暗,李兆微感觉半边身子都是一阵冰凉。
他后知后觉的想,瓷砖真凉。
好温暖。
李兆微慢慢睁开眼睛。
有几分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躺在哪里。光线太昏暗了,好像十四岁的那场雨。随即他意识到这里是月亮城。
身边有砰嚓砰嚓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柯希坐在他旁边,专心地扣动nai油枪,吹起一个气球。李兆微脑子里一片混沌,无数记忆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飞翔。眼睁睁地看着柯希把气球凑到鼻子下深深呼吸,再露出恍惚的笑意。
李兆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在心里暗暗地想,主,谓,宾。我,在,哪。对了,我在哪,意思是,我在什么地方?
“我在哪?”
声音一出口,被自己的嗓子吓了一跳。好像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嗓子被什么人挖出去擦了马桶,擦完后又体贴地做了个高温烘干。他想咳嗽几声,去掉喉咙里的不明团块,只是徒然地让喉咙越来越疼。
柯希完全没有回答,李兆微又躺着恢复一会儿体力,看着柯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