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杨子夏和杨旗跪在爷爷的棺材旁,烧纸钱飘出的烟熏得他们双眼发酸。杨子夏第一次经历生死,往日陪在爷爷病床边的景象一幕幕闪过他眼前。在灵乐响起的那刻,杨子夏感觉胸前受了一击,对他而言,生活从未如此沉重过。人死如灯灭,纸钱余烬飘过,骨灰罐一埋,就入土为安,此后是言语无法抵达的地方。
在葬礼之后的一段时间,杨子夏一直在琢磨生命和死亡。他经常梦见自己躺在棺材里的场景。每天醒来后,他会对着镜子问自己:如果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要选择如何度过?
在不断的追问中,他找到了一些答案,又抛却了另一些。如果像爷爷或父亲那样,不得不忍受生活的痛苦,那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轻松的方式去接受这种既定的事实?如果外在的事情无法选择,那他至少可以决定自己是笑着度过这一天,还是哭泣着度过。死是不可避免的,但在那到来之前,他想活得轻松一些。
第23章
杨子夏站在玄关的全身镜前。
镜中的他身穿一套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脖子上系着哥哥的红方巾。他扭动身体,观察镜中的自己,把渔夫帽戴上后,又取了下来,犹豫不决。
他试了试哥哥的圆框墨镜,约翰·列侬那款,但戴上之后很不习惯,还是摘掉了它。他对着镜子摆出弹琴的造型,假装神情冷漠,但没几秒就绷不住,傻笑起来。
“行了,就这样吧。”他自言自语道。表演最重要的就是舒服,如果穿着的行头让自己拘束,那还怎么放开演?
他背上琴盒,推开了家门。
和往日不一样,这天学生不再千篇一律地穿着校服。一路上杨子夏撞见了好几个奇装异服,脸上带妆的同学。也就只有这一天,教导主任和仪容仪表督察员才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背着琴盒走进教学楼,顿时察觉到好几道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其实他今天没怎么刻意打理,穿的也是跟上回在高校表演时差不多的装束,只不过早上洗了个头,用吹风机随便吹了造型。
一楼过道里站着一群身穿亮片衣服,头戴额饰的女生,估计不是1班就是2班的舞蹈演员。她们排队站在教室门口,有说有笑地等待化妆。杨子夏避开她们,从另一侧的楼梯上去。
7班教室里只剩下几个话剧演员,其余作为观众的学生早早地就进礼堂去了。
杨子夏一走进教室,就看见孙小虎坐在化妆师面前,眼睛微闭,让化妆师给他画眼线。他今天梳了个大背头,脸上厚厚地搽了一层粉底ye,两团腮红分外妖娆。杨子夏一声闷笑没憋住。
吕蒙蒙看见站在门口的杨子夏,连忙把他拉了过来。
“你就穿这套去表演?你要说你是去广场上卖唱我还信。赶紧,等孙小虎画完,让我姨也给你化点妆。”
化妆师是吕蒙蒙的二姨,在婚纱影楼工作,平日画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婚礼妆容,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Jing致,假睫毛一眨一眨的,做过美甲的指甲泛着玻璃水光。
杨子夏往她手边瞄了一眼,桌上备置着齐全的行头,眼影盘,修容盒,大小粗细不一的毛刷,看着就像带工具上门出诊的外科手术医师。
孙小虎说:“小夏,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你跟你们乐队的人一块呢。”
“别说话。”化妆师正在给孙小虎上唇釉。
杨子夏把琴盒靠墙放好。班里的桌椅被摆成了回字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桌子是哪一个。
其他几个话剧演员的妆容和服饰都已就位,正在对台词。杨子夏跳到桌子上坐下,看化妆师给孙小虎上妆。
“阿姨,等会那个粉能不能少扑点儿给我?”杨子夏指着对方手里的粉扑。
她看了杨子夏一眼,轻笑道:“你想要裸妆是吧小帅哥?”
“是叫裸妆吗?”杨子夏搔搔脸颊,“反正就越淡越好,看不出来那种。”
化妆师拍拍孙小虎的肩膀。“你画好了。”
杨子夏接过孙小虎的空位。化妆师扳正他的肩膀,打量他的脸型。“你轮廓挺重的,修容不用打太多,卧蚕这里加深一下就行,主要上点遮瑕就好。”
她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拣。站在一旁的孙小虎抱臂看着杨子夏,道:“小夏,你这身行头不错啊。”
“都我哥以前穿下的,”杨子夏说,“你站这儿看热闹,不用去排练了?”
“我都练好了,等会你就瞧好吧。”
“嘁。”
“哎,你紧张吗?”
“有点,你呢?”杨子夏说。化妆师在他脸上抹下几道粉底ye,用美妆蛋涂开,他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化妆师力道轻柔,涂过眼周时,他闭上了眼睛。
孙小虎说:“要说不紧张那是假话,但越怕就越容易搞砸,对吧?所以别多想,平常怎么排的,就怎么演。”
“你今天又悟了?”杨子夏闷声道。
“没有,我就是觉得早演早解脱,天天背那些台词都腻了。哎,门口有人找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