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本来是陪你去医院打吊针,最后好像变成让你在担心我。”雷铭说。
“你说这话可见外了,”杨子夏有点不太高兴,“以后别这么说。”
“抱歉。”
“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杨子夏说,“你为什么老在道歉啊?”
“可能……习惯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杨子夏叹了口气,“你没做错什么。如果你不想说这些的话就算了,我不会再问你。”
他们默默地并排走着,阳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出相同的长度,球鞋迈出的步伐也抱着相同的沉重感。有那么一瞬间,雷铭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但最后他又将话吞回肚中。他不知道杨子夏得知那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如果跟章鑫一样怎么办?他不想让这段友谊因此而葬送。
雷铭去医院的经历屈指可数,也不清楚看病的流程。相较之下,杨子夏倒显得轻车熟路。这家医院他已经来过太多次,小时候他摔倒撞破了头、夜里发高烧、吃坏东西拉肚子,都是来这医院看的病。那时候它还不是三甲医院,大夫说话的速度也没那么快。
杨子夏把医生开的输ye单拿给护士看过之后,就在输ye室的座位上等候。雷铭坐在杨子夏旁边,望着窗外发呆。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间是漫长的,透明的葡萄糖ye体以一种近乎催眠的频率往下滴落。
夕阳的光落进地面,带进簇簇叶影。电视仍然停留在新闻频道,只不过调成了无声,天气预报显示北方各省已进入初秋季节,气温转冷,但南方大部分地区的气温仍徘徊在28摄氏度以上。
杨子夏用没输ye的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MP3,递给雷铭一只耳机,雷铭接过了它。
耳机里流淌过一串电流声,跟随钢琴伴奏的,是一首平静的歌曲。
Blur - Sweet Song
What am I to do
Someone is really unhappy
Put myself on the knife
It seems I never got through to you
So I' ll wean myself off slowly
……
Everyone is dying
St now here es the sun
I didn' t mean to hurt you, oh no no
It takes time to see what you' ve done
So I' ll wean myself off slowly
平静的歌声在两人间的耳机里流淌着,像一个梦幻的肥皂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不真实的光芒。
最近杨子夏听的歌都是这种听上去令人昏昏欲睡的类型。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它们的时候会想象跟雷铭戴同一副耳机,共享这些歌曲的场景。但如今假想成真,他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好像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
输ye室里有股消毒ye的气味,墙面被刷成了绿色。杨子夏想起爷爷临终时的病房,那里的过道上也是这种颜色的墙漆。为什么医院都会用这种颜色?它就像噩梦中的一道残影,无论到哪儿都摆脱不了。
杨子夏枕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雷铭看着他放在扶手上输ye的那只手:手指细长,指甲因为练琴的缘故修剪得很短,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因白/皙而格外清晰。
雷铭把自己的手放在旁边,比对了一下。他的手关节宽大,筋脉突兀,指甲也很短,但没有杨子夏的手那么好看。
“不愧是弹乐器的手啊。”雷铭低声感慨道。
他看了一眼吊瓶,里面的ye体已经快走完了。他轻轻放下耳机,从杨子夏身旁站起来,往护士站走去。
护士站里有两个值班的护士正在聊天,雷铭对她们说:“你好,我朋友吊水打完一瓶了,麻烦你们来换一下。”
其中一个护士站起身,从另一侧的门后面走出来。雷铭跟在她身后。
“那个,打吊针手背有点淤青,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吗?”雷铭问。
“用毛巾热敷一下就行,不是什么大问题,”护士走到杨子夏跟前,看了一眼输ye架上的软管,“这滴得也太快了。”
她把输ye的速率调慢了点,说:“就这个速度吧,别调了,难怪他有淤青呢。”
护士等了一会儿,待瓶内的葡萄糖完全流尽后,才换上另一瓶。
躺在靠椅上的杨子夏醒了,绝望地盯着吊瓶。“照这速度,一小时也打不完啊。”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雷铭在他身旁坐下,“听护士的。”
“哎,要不你先回吧,我等会打完了直接喊护士来拔针。”
“不,我等你打完了再走。”
“我这已经耽搁你挺久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