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
我想为他拂开棠花的手停在半空,笑道:“我便该折花送你的。你瞧,这些花瓣与你缘分匪浅,回回都得落在你眼尾,好看得很。若非当时执念过深,琳琅天阙惊鸿一瞥,我恐怕要对你一见钟情。”
昭华面上倒不见被夸奖的欣悦。他拈花在指,送归尘泥,瞪我一眼:“你往后不要再送花给我。”
“为何?”
“……我并非女子。”他语气带几分咬牙切齿,颇为羞恼。
我笑意更深:“男子便不能送花给男子了?这是哪家定下的规矩?”
昭华挑眉:“我定的规矩。”
彼时在杏花天,他心血来chao,折杏别在我鬓间时,我都没气他将我当女子哄。而今处境颠倒,他却反而与我置起气来。
真就是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
奈何我就喜欢他这般鲜活姿态,柔声哄道:“都依你。再不送花了,便换我……把自己送给你,可好?”
“这是何意?”
我收起笑,分外郑重:“昭华,我对你动了心,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昭华微怔,蓦然抬眼看向我。月色下,那眸光似壶中琼ye,望之即醉。
“仅此而已?”他说,“你这木头,只知对我耍耍嘴皮子,莫非是觉得我分外好哄?”
他这少爷脾性到底是由心里生出来,在体内扎了根。纵是再如何将神情端得波澜不惊,言辞中仍会不经意地显露一二。
我摇头不语,在腰间寻见锦囊,将朱砂圈入掌心。
“手伸过来。”
昭华依言伸手,我握拳递去,直至与他肌肤相贴,这才展开合拢指尖。
“此物为聘,你可还觉得……我只会耍耍嘴皮子?”
两点殷红衬着他莹白掌心,显得分外惹眼。
“贪心。”昭华静观半晌,五指阖起,将朱砂紧圈入掌,语气喜怒难辨,“一世不够,你还想困住我生生世世。”
“你不愿?”
昭华玉面微红,凝着眸看我,不吭声。
我心生踟蹰,出言解释:“我并非要与你结永世之缘。此举仅为相证诚心,不愿也无妨。你不必——”
不必如此在意。
话未说完,昭华食指已用力按住我唇,示意噤声。他全然不顾端庄仪态,恨恨瞪着我,翻来覆去地说:“你这木头……你、你明知故问,你总是明知故问!”
我终于反应过来,轻啄浅吻他指腹。待看见他不知所措地收回手,眼里不自觉泄出笑意,内心却揪着发疼,如遭尖锥之刑。
“我罪行斑斑,迟早要遭天谴报应。纵有来世,也是为赎罪而生,需得是世世亲缘浅薄、世世情缘凋零。你跟着我,只有受不尽的苦头。即便如此,也愿意?”
昭华颔首。
傻子。我忍住泪意,倾身向前,笑着含住他唇。吻毕,我喃喃道:“那我也愿意。”
问他讨来朱砂,轻按在眼尾。指尖灵力流转,我默念昭华名讳,只见灿然磷光闪过,结契已是半成。
取来铜镜细观,朱砂化作醒目红痣,仿若遭晕了墨的宣笔一点,画在我眼尾下方约半指处。
衬着乌黑长睫,直勾出几分媚态。
我放下铜镜,望向昭华:“如此,你便能第一眼就认出我。”
“狡猾。”他不知是嗔是怨,“……又在算计我。”
“怎么是算计?”我振振有词,“你看我这长相,撑死也就是中人之姿,算不得出彩。若不做点什么记号,到时落在人群里,你定瞧不见我。”
昭华秀眉轻挑,并起两指掐上我脸颊,跟搓面团似的来回蹂躏。
不知捉弄我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否有什么特殊意义。每回见我出丑吃瘪,他心情总会莫名转好。
今日也不例外。
昭华凤目微眯,好生欣赏了一番我任其搓圆揉扁的姿态,这才大发慈悲地将我放过。
“自贬的话,往后不许再说。我不爱听。”
我试图纠正他:“这算哪门子自贬?分明是不打诳语。”
“是自贬。”
“不是!”
“是自贬。”
“不是。”
“是自贬。”
“……好、好好,少君说的都对。”
昭华这才满意。谁知,他安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抛出另一个难题给我:“说罢。认出你后,想我待你如何?”
我沉yin道:“认出我后,你什么也不必做,只需等着我来追你、求你。我从前如何待你不好,来世都还给你,定不会再让你难过。”
昭华眼睫微垂,玉面嫣红更甚,轻声哼唧:“别以为我不舍得。”
他定会不舍得。
虽是披着一副看似冷淡自矜的皮囊,内里那颗心,却比水更为柔软。
若真能与他有来世……
“奇怪,此处怎地有沙子?”我轻揉眼角,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