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盼猛地抬头,握住他的手,“再做一场法事。”
“你想回去?”他不解。姚盼却摇了摇头,眼神清明地看着他:“先生,君甜甜是你放进来的吧。我自知身份敏感,寻常人不能接近。况且,寒霜殿又是什么地方,若没有上面的授意,根本无人能够潜入,甚至见到我,传递讯息。可如果是先生默许,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被她这么直白信任地看着,他有些赧然,可片刻之后,便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不论你做的是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看着她的目光之中,充满爱意与包容。
姚盼甜甜一笑。有点倦意地合上眼帘,依偎在他身边,“还好有你。”
……
紫香又名还魂香,千金难得,平常人连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一生只可燃三次,香燃坠梦,香灭梦醒。而能否入境,全看造化。
与宗长殊十指紧握,躺在紫宸殿的榻上,嗅着那淡雅和缓的香气,姚盼闭上了眼睛。宗长殊始终看着她,等她闭上了眼,他才转过脸来,望着顶梁,轻轻地阖上了双目。
太行高祖痴迷求仙问道,也许,果真让他找到了登仙之法,也说不一定。姚盼行走在一片白雾缭绕的竹林中,如是想到。她刚醒来,就发现身处一个充满着雾气,宛如迷宫一般古怪的竹林,而与她一同入梦的宗长殊,却不在身边。
先是有一瞬间的心慌,可想到他不会骗她,定然在哪里等着她,便定了心神,沿着唯一的小径往前走去。
有人挡路,看背影,似乎是一名少年。
姚盼上前,看清那人的样貌,一怔——“江寒练?”
少年徐徐地转过身来。
他一袭白衣,乌发束成马尾。肌肤白得没有血色,脖子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巾,如同雪绸一般的质地,毫无杂质,垂下一缕随着衣袂飘扬,显得整个人轻渺出尘。眉眼鼻唇,正是她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无拘无束的江小霸王。
与她,是在彼世同窗多年,见面总要拌嘴的欢喜冤家。现世中,却交情浅薄,最终自刎而死的江家嫡子。
当年,他血洒边疆,在世人的唾弃与讨伐声中死去,而她心狠手辣,明明相识一场,却对江鱼的死不闻不问,致使他的灵柩一直没能回到京城、回到江家,而是草草埋葬在了寒冷的终南山。
姚盼心口千头万绪,见他用困惑的目光打量自己,忍不住上前一步,低低唤出一声,“师兄。”
少年弯了弯眼,“姑娘,你可是认错人了?”
姚盼失声。
眸光静静流转,微有悲悯,“来到此处的生人,都是心有执念不肯消、或是所思已故的未亡人。我虽不知,你想见的是何人,但你口中的师兄,大约,生得与我很是相似罢?”
姚盼想说,就是你,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笑,眉宇中,自有一股空灵舒朗之气,那是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气息。他温柔地看着她,声音也是十分柔和:“你并非云環境人,还是早些离去,不要逗留才好。”
姚盼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想到了爹爹,他也会像江鱼这样,把她彻彻底底忘了么?喉咙涌上酸涩之意,隔着茫茫的尘嚣,她终于低着头,对他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声迟来的道歉,怀着无限的愧疚与自责。模糊的视线中,少年叹了口气。
“不要难过。”
他伸出冰冷的指尖,捋了捋她的刘海,抚过她的额头,“世人自有他们的选择,谁也无法改变。相信他们,也相信他们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而你所做的,也是属于你的抉择,并没有对错之分。他们从未怪过你,一直相信你。带着那些你爱的,还有爱着你的人的期许,好好地活下去吧。”
她终于控制不住,抓住他冰冷的,明显不属于活人的手,号啕大哭了起来。
宗长殊都告诉她了。
江寒练自刎之前,去过登云山,那里有一座供奉云環女帝的庙宇。
他曾跪上百阶,一跪一叩首,暴雨之中,磕得满头是血,也没有退却,希望赎清父亲和兄弟犯下的罪孽。云環帝的庙宇藏于深山,从来都是不向世人开放的,却被他的诚意所感,破例接待了这个晕倒在门前、血淋淋的少年将军。
掌事留他在庙中,长谈了很久。而后,江寒练写就一封血书,送往京城,除了拜托师兄勉力救下江家幼辜之外,还用廖廖几笔,提及一些古怪之事。
信上说,死亡并不是最后的告别,终有一日,他们会再次相见。
而确切收到江寒练死讯的宗长殊,只觉难以理解,震撼痛惜。
……
江寒练带着姚盼走出了竹林,姚盼回过头,那片神秘的竹林,包括白衣少年早已无影无踪。仿佛方才种种,只是她经历的一场幻境。
姚盼看向前方,但见土地平阔,屋舍俨然,落英缤纷,好一个清幽的山水福地。
白衣之人纷纷行走,有男有女,或坐或卧,样貌Jing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