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敲击之声,鸟雀啾鸣,仿佛有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嘈杂不断。
宗长殊从冗长的黑暗之中醒来,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周似乎被什么所紧紧缠缚,微弱的光线透过,默默昏黑一片,令他很是不适。他想抬手,却被一股力道所制,全然无法抬起。
双脚,亦是牢牢地束缚,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偏了偏头,嗅到一丝格外熟悉的气息。
轻轻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走了过来。
他仰了仰脸。
茫然地唤:“梨梨……”
“嘘——”香气越来越浓。
“谁让你这样叫朕?”少女含笑的声音,在他耳畔慢悠悠地响起,“你该唤朕,陛下。”
伴随着指尖在下颌处划过,她似乎贴近前来,柔声细语,“先生这副模样,朕可是——肖想很久了呢。”
她饶有兴致地坐在榻边,欣赏他此时此刻的模样。黑色的布条蒙住双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唇,线条如玉雕琢。手腕被冰冷的镣铐锁住,紧紧地扣在床榻之上。
两瓣淡色的唇微张开,震惊到失语。
她的掌心,轻佻地划过他的侧脸。
姚盼低下头,在他耳边嗤笑:
“那年帝京城破,朕就说过——先生不杀朕,来日,朕必杀先生。”
宗长殊浑身巨震!
第38章 先生落败
“你在说什么……”宗长殊的声音有些飘渺,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
“梨梨……不要开这种玩笑。”手腕被勒紧的感觉无比清晰,宗长殊喉咙发紧,眼下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又试着挣了挣手腕。
纹丝不动。
“给先生喂的药中,有软骨散。”
“不要白费力气了。”
淡金色的天子袍与雪白的衣纠缠,他仿佛成了一座雕塑,凝固着一动不动,乌发散乱在枕上,单薄的领口敞开,露出修长的锁骨,喉结微动。
姚盼的袖子轻飘飘地拂过他的手腕,悠然道:
“先生不如猜猜,这是何处。”
他的唇张了张。
因为看不见他的双眼,接触不到他的眼神,姚盼对他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觉得宗长殊这副模样,十分地惹人爱怜。
也惹人摧毁。
她忍不住笑了:“琼露殿。”
“先生死都不愿踏入的地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进来吧?”
“父皇退位,先生未能亲眼见我登基,可有遗憾?”
室内一片昏暗,外间却是晨光正好。
琼露殿外,一队侍卫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巡逻,暗处的密卫紧紧注视着周边是否有异常。
数日前定安帝宣布退位的消息,震惊朝野上下。
太女即日登基,改年号为乾元。
太女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搜集罪证,流放了丞相江崇明,江寒练于紫宸殿外苦苦求情,女帝命人驱赶,避而不见。丞相府一夜之间落魄潦倒,江寒练愤而从军。
朝堂上人人自危,先是宗府家主杀人案轰动汴梁,紧接着又是女帝继位铲除江家,一时间风波不断,流言四起。
忙碌了两天两夜之后,刚下早朝,女帝便来到这琼露殿中,一去就是半个时辰,迟迟不曾出来。
众人不禁猜测,这里面究竟关了什么人,要她动用这么多的护卫来把守,难道是什么绝世高手不成?
绝世高手倒不是,只不过是她心心念念的大餐。
“宗长殊,”姚盼低低一笑,尾音里像是有勾子一般:“给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陪我一夜。”
密卫营中的jian细已经被她铲除,姚盼成为女帝,一纸圣旨夺去他翻身的机会,他宗长殊没了摄政王的威名,没了兵权,没了定安帝的保全,他拿什么跟她斗?如今完完全全落在了她的手掌心,插翅也难逃。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知道朕的手段。先生若是死了,宗家后继无人,宗长安那个小崽子,恐怕也要性命不保。”
“你!”
“说起来,先生对朕还真是痴情啊,竟然放弃了一切,只为留在朕的身边。先生说出不悔的时候,梨梨都要感动了呢。”
她抬起袖子,假意拭泪。
他的身体隐隐颤抖,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像刀一般在他心上切割。无不都在提醒着,他对她说过的话全都成了笑话。
是他一厢情愿。
他Jing心筹谋了这么久,就快要将她独占,胜券在握。唯一没有算到,她竟然也有前世记忆,还跟他演了那么久的戏!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他可以对那个全身心爱慕他信任他的姚梨梨表白心迹,对她温声细语,纵容无度,展现难以看见的一面。可是对着这个妖孽一般的女帝陛下,却只能用严厉和斥退来掩饰内心的惘然和慌乱